闲情记 第七十章、西江月(三) (第3/3页)
“夜来无聊,我们聚在一处把酒问月,沈兄可有意加入我们?”赵缉之和气相邀。
沈复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得随他一道入了宴席。
席间多是学府学子,容貌、家世不一,沈复和席中大多数人深谈浅交过,所以一时之间并无什么拘束之感,只是序了庚齿,然后称兄道弟,加入到这场夜间聚会中来。
赵缉之喝了几杯,不觉有些微醉,道:“人说古人填古事易,殊不知古人填古事亦难,只因其人其事流传至今,后人烂熟于胸,所以不能欺、不能罔,必要有根有据才好!”
众人听了,无不点头称是。
旁边的程玉汝感受很深,叹道:“古人行文艰难,咱们也不容易,不光每月月尾进行的科试里要求写文章,连学监住持的岁试也逃不掉,这倒罢了,偏偏是那律赋,要求最多,既要平仄相符,又要清秀、洒脱、庄雅、古致,实在是难编难写,稍不用心,一整篇文章就都离了旨了!”
“张先生不是说了吗?律赋八段,首段破题,次段承题,三段引题,末段颂扬,中间四段则两段写题之正面,两段写题之反面、侧面或后面!”一个脸蛋瓜子很清秀的书生接话道。
沈复瞟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道:“如果都按照张先生说的这种方法行文,未免太俗套了些!”
赵缉之见他有自己的见解,忙问:“三白兄有何高见?”
“高见倒是谈不上,只是自己一些陋见罢了!”沈复谦虚自如,“这行文有如缝衣,最初可以完全者剪碎,而后再以剪碎者拼凑。剪碎易,凑成难。凑成之功,全在针线紧密,一段偶错,全篇即有破绽,所以每编一段,必须前顾数段、后顾数段。顾前是为了前后呼应,顾后是为了埋下伏笔,如此前后相映,方能写出一篇好文章来。”
赵缉之听了他这番言论,不由大加赞赏道:“三白兄此言切中肯綮,正是行文之要。”说罢,又是沉沉一叹,“只是当今科举制度太过迂腐,八股文的桎梏又太多,条条框框在那里摆着,束缚着我们的手脚,我们这些人便是有什么奇思妙想,也不敢乱写一气!”
沈复知他所想,忙道:“千古文章,总无定格,既有创始之人,自然也
有守成不变之人;既有守成不变之人,自然也有大承定格、小变其形之人,赵兄又何必死守那陈规旧习呢?”
赵缉之朗然笑道:“我这脑子是早迂了,比不得三白兄活学活用,改日我必定登门拜访,请教三白兄是如何行文的,今夜,咱们且不谈这些烦心事,来,由我举杯,咱们共饮!”说着,当中举起杯来。
众人本也不是专门来寻章摘句、讨教学问的,今见赵缉之重新把盏,哪里还有人不识时务?
于是人人举起杯来,一面唱着祝词,一面灌下黄汤。
沈复随波逐流喝了几杯,听众人只是聊些故事,不觉没有意思,就一个人坐到窗边,遥遥望着天上那轮明月,默默不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