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辣椒巷 (第2/3页)
头都没有碰到她。
连一莲盯着他,好像想说什麽,连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忽然倒下去,躺在地上不动了。
无忌怔住。
他并不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可是他不得不特别小心一点。
这位大姑娘是不是在做戏?
他不想上她的当,又觉得如果就这麽一走了之,未免也有点不像话。
如果她不是做戏又怎麽会忽然变成这样子他连碰都没有碰到她,就算她有旧伤复发,也不至於这麽严重。
何况她刚才看起来健钡得就像是个刚摘下来的草莓一样,又鲜,又红,而且长满了刺。
无忌准备走了。
他不想在他低下头去看她时,反而被她掴个大耳光。
他走出去很远,她还是躺在那里没有动。
能小心谨慎些虽然总是好的,见死不救的事他却做不出。
巴算上当,好歹也得上这麽一次。
他立刻走回来,远比他走出去时快得多。
他先下腰,听了听她的呼吸。
呼吸很弱。
他再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角。
额角冰冷。
他立刻拉起她的手。
手冰冷,连指尖都是冰冷的,脉抟已弱得几乎没有了。
无忌也着急了。
不知道她的心还跳不跳?
想到这一点,他立刻就要查清楚,他没有那麽多顾忌,因为他心里没有那麽多鬼蜮。
巴在他手摆到她胸上那一瞬间,他已经证明了两件事。
她的心还在跳。
她是个女人,活女人。
鄙是这个刚才还新鲜得像草莓一样的活女人,现在却已变得像是风乾了的硬壳果了。
他应该怎麽办?
他当然应该送她回去,可惜他根本不知道她住在那里?
他也不能把她带回自己住的地方。
这两天他住在客栈里,抱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大姑娘回客栈好像也不像样子。
如果把她抛在这里不管,那就更不像话了。
无忌叹了口气,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准备先找个大夫看她的病。
这时候居然有辆空马车出现了。
贝到这辆马车,无忌简直就好像一个快淹死的人忽然看到条船那麽高兴。
他赶过去拦住马车,“你知不知道这附近那里有会治病的大夫?”
跋车的老头子笑了:“你找到我,可真找对人了?”
跋车的老头子看来虽然老弱无力,却将一辆乌篷马车赶得飞快。
草莓般的大姑娘,还是像硬壳果一样,又乾又冷,全没有半点生气。
无忌忽然想到,他本来应该带她去找乔稳的。
大风堂在这里也有分舵,乔稳就是这分舵的舵主,他的人如其名,是个四平八稳的人,处理这种事正是最恰当的人选。
鄙是也後来又想,万一乔稳也误会了他跟这大姑娘的关系,岂非更麻烦。
一个人遇见这种事,看来也只有自认倒楣了。
他刚才心里叹了口气,马车已停下,停在一个荒凉的河弯旁,非但看不见会治病的大夫,连个人影子都看不见。
跋车的那老头子,难道还是位“上线开扒”的绿林好汉?
只见他把手里的马鞭“劈拍”一抖,大喝道:“带来肥羊两口,一公一母,一死一活。”
河湾里立刻有人回应。
“收到”
芦花还没有白,光秃秃的芦苇中,忽然出了一叶轻舟。
一个衣笠帽的渔翁,手里长篙一点,轻舟就笔直了过来。
他的笠帽戴得很低,无忌看不到他的脸。
无忌也不认得渔翁。
他居然没有问那赶车的老头子,他要找的明明是大夫,为什麽把他带到渔翁这里来。
他也没有问这渔翁是什麽人。
渔翁只说了一句话:“上船来。”
无忌就真的抱起那大姑娘,跳上了渔舟。
一个刚才还事事谨慎的人,现在怎麽会忽然粗心大意起来。
渔翁手里的长篙又一点,轻舟就开了。
跋车的老头子也打马而去,嘴里还在大声吆喝?
“肥羊带到,老酒几时拿来?”
渔翁也大声回答:“老酒四,明日送上,一不少。”
车马急行,转眼间就已经绝尘而去,轻舟也已入了河心。
无忌刚把连大姑娘放在船舱里,那渔翁居然也放下长篙走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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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翁看着无忌,微微冷笑,忽然问道:“你会不会游”
无忌道:“会一点。”
渔翁道:“会一点是什麽意思!”
无忌道:“会一点的意思,就是说我到了水里虽然沉不下去,可是如果有人拉我的腿,我想不沉下去都不行了。”
渔翁道:“想不到,你倒是个老实人。”
无忌道:“我本来就是。”
渔翁道:“可是有时侯老实人也不该说老实话的?.”
无忌道:“为什麽!”
渔翁道:“因为说了老实话,就要破财。”
无忌道:“好好的怎麽会破财?”
渔翁冷笑,道:“你少装糊涂,我问你,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无忌道:“我两样都要。”
渔翁道:“你不怕我先把你弄到水里去,再拉你的腿?”
无忌道:“我怕。”
渔翁道:“那麽你最好就乖乖的把银子拿出来,我知道今天你在廖八爷那里刮了不少。”
无忌叹了口气,苦笑道:“原来你早就在打我的主意了。”
渔翁厉声道:“你拿不拿出来?”
无忌道:“不拿。”
渔翁道:“你想死?”
无忌道:“不想。”
渔翁好像有点奇怪了,忍不住问道:“你想怎麽样?”
无忌悠然道:“我只想你把那四老酒拿出来,请我好好喝一顿。”
渔翁怔住。
这才叫强盗遇见打劫的。
渔翁又忍不住问:“你这人是不是有点毛病?”
无忌道:“我一点毛病也没有。”
渔翁道:“那你凭什麽认为我非但不要你的银子,还要请你喝酒”
无忌又笑了笑,道:“你凭什麽认为我是个笨蛋?”
渔翁道:“谁说你是笨蛋?”
无忌道:“我若不是笨蛋,怎麽会随随便便的就上你的船?”
渔翁怔了怔,道:“难道你早就认出了我?”
无忌道:“当然。”
渔翁道:“我是谁!”
无忌道:“你就是那个输遍天下无敌手的倒楣赌鬼。”
渔翁傻了。
无忌大笑,就在他笑得最偷快的时候,忽然听得“拍”的一声响。
响声是从他脸上发出来的,他的脸上已挨了一个又香又脆的大耳光。
无忌也傻了。
那位连大姑娘居然已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站了起来,正用一双大眼睛瞪着他,冷笑道“你凭什麽又摸我,又抱我?我不打你耳光?打谁的耳光?”
无忌没有争辩。
她自己应该知道,他摸她,只不过因为要救她跟这种不讲理的女人,还有什麽道理好讲。
渔翁还没有弄清楚这是怎麽回事,忽然又听到“拍”的一声响。
这次响声不是从无忌脸上发出来的,是从大姑娘脸上发出来的。
她也挨了一个大耳光。
她也被打傻了,吃惊的看着无忌,道:“你……你敢打人?”
无忌说道:“你敢打,我为什麽不敢打?”,连大姑娘道:“我可以打你,你不能打我。”
无忌道:“为什麽?”
连大姑娘道:“因为……因为……”她急得直跺脚,道:“你明明知道我是个女人。”
无忌道:“女人是不是人?”
连一莲道:“当然是。”
无忌道:“那麽女人既然可以打男人,男人也一样可以打女人。”
连一莲又急,又气,偏偏又说不过别人。
女人说不过别人时,通常都会用一种法子撒野。
她忽然跳起来,恨声说道:“你摸我,抱我,还要打我,我不想活,我死给你看?”
她忽然冲出去,“噗通”一声,跳下了水。;莲花有剌水流很急?
她一跳下去,就没有再浮上来过。
无忌忍不住问道:“这里的水,深不深”
渔翁道:“也不算太深,只不过,要淹死几个像她那样的大姑娘,还不成问题。”
无忌冷笑,道:“又不是我推她下去的,她是死是活跟我有什麽关系?”
渔翁道:“没有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无忌道:“何况,像她这种不讲理的女人,死了反倒好。”
渔翁说道:“好,好极了,好得不得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无忌也“噗通”一声,跳下了水。
水很清,而且不太冷。
在这样的天气里,能够在小河里游游水,也是件乐事。
鄙惜无忌一点都不乐。
他一跳下来,就发现有人在拉他的腿,他一下子就喝了好几口水。
河水虽然又情又凉,这麽样喝下去,还是不太好受的。
尤其是喝到嘴里之後,又从鼻子里冒出来的时候,那种滋味更要命。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有多少灌进肚子,有多少从鼻子里冒了出来。
现在他才知道,不管多冷静沈着的人,只要一掉下河,被灌了一口水,立刻就会变晕了,晕头转向,不辨东西南北。
好不容易他手里总算抓到一样东西,好像是一根竹篙,他的头也总算冒出了水面。
那位大姑娘却已经在岸上了,他好像听见她在笑,在骂?
“在地上,我打不过你,只有在水里给你点小教训,看你以後还敢乱打女人?”
等他完全清醒时,大姑娘已不见了,那渔翁却在看着他直笑。
“原来你也是个倒楣鬼,我若是个倒楣赌鬼,你就是个倒楣色鬼,看样子你比我还倒楣。”
这个倒楣的赌鬼,当然就是轩辕一光了。
无忌承认倒楣。
鄙是他并不生气。
人生本来就是这样子的,有时候倒楣,有时候幸运。
幸运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太得意,倒楣的时侯也绝不会太生气。
轩辕一光笑嘻嘻的看着他,道:“一个人的霉运,通常都是自己找来的。”
无忌道:“我的不是。”
轩辕一光道:“人家一个大姑娘,难道还会无缘无故的找上你?”
事实就是这样子的,那位大姑娘硬是无缘无故就找上了他。
鄙是无忌不想再讨论这问题:“你为什麽不问我,我怎麽会认出你的?”
轩辕一光道:“我正想问。”
他把那顶戴得很低的笠帽摘下来,无忌才看出他的脸也完全变了样子,变得阴惨惨的,死眉死眼。
无忌道:“你这副尊容看起来也不太怎麽样,不如还是戴上帽子的好。”
轩辕一光道:“但是我这副尊容却比原来那副尊容值钱得多。”
无忌道:“哦?”
轩辕一光道:“难道你看不出我脸上戴着人皮面具,”
他笑笑又道:“这只怕是天下最贵的面具了,据说还是昔年七巧童子亲手炮制的,你看怎麽样?”
无忌道:“很好。”
这张面具的确很精巧,如果他自己不说,纵然是在日光下,别人也很难看得出来。
轩辕一光道:“但是你还没有上船,就已经认出了我。”
无忌道:“我用不着看到你的人。”
轩辕一光说道:“你能听得出我的声音?”
无忌道:“对了。”
轩辕一光道:“我们已经快一年不见了,刚才我只说了一句话,你就能听出我是谁?”
无忌道:“就算十年不见,我也一样能听得出。”
轩辕一光叹了口气,道:“看来你的本事非但很不小,而且花样也很不少。”
无忌道:“我的样子,是不是也变了?”
轩辕一光道:“变得很多。”
无忌说道:“是你叫那辆马车去接我的?”
轩辕一光道:“不错。”
无忌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那里?难道有人能认出我是赵无忌?”
轩辕一光道:“别的地方我不知道,这附近好像只有一个人。”
无忌道:“谁”
轩辕一光道:“我。”他笑道:“你的样子虽然变了,可是你脸上这个疤的样子却没有变,这是我亲手留下的记号,我怎麽会认不出?”
无忌脸上被毒砂刮破,的确是他亲手为无忌割下那一片有毒的血肉,留下这一条彷佛笑靥般的疤痕。
这一点无忌当然永生不会忘记。
轩辕一光又道:“你既然记得我输钱的本事天下第一,就不应忘记我找人的本事也是天下第一,连萧东楼我都能找得到,怎麽会找不到你?”
无忌道:“今年你又去找过他?”
轩辕一光道:“今年没有。”
无忌道:“为什麽?”
轩辕一光道:“因为我不想把麻烦带到他那里去,他的麻烦已够多了。”
无忌道:“所以你也没有到梅夫人那里去?”
轩辕一光道:“我更不能替她惹来麻烦。”
无忌道:“究竟是什麽麻烦!”
轩辕一光先不回答,却从身上拿出个油纸小包。
他打开外面的油纸,里面还包着两层粗布,再打开这两层布,才露出一枚闪闪发光的暗器,赫然正是蜀中唐家那名震天下的毒蒺藜。
二日色西沉。
在夕阳下看来,这枚毒蒺藜竟是用十叁枚细小的铁片组合成的,不但手工精细奇巧,而且每
一枚铁片上闪动的光彩都不同,看来就像是一朵魔花,虽然很美,却美得妖异而可怕。
这枚暗器轩辕一光也不知看了多少遍,可是现在他看着它时,还是不禁看得出神。
这种暗器的本身,就彷佛带着可以慑人魂魄的魔力。
他伸出手,彷佛想去摸它一下,可是他的指尖还没有触及那些耙小的花瓣,就忽然触电般缩了回去。
他终於叹了口气,苦笑道:“这就是我的麻烦。”
无忌道:“唐家也有人找上了你”
轩辕一光道:“不是他们要找我,是我去找他们的。”
无忌道:“你到唐家去过?”
轩辕一光说道:“我去过,他们也来了。”
无忌动容道:“唐家有人来了?”
轩辕一光道:“这一路上最少有叁个人在钉着我,从蜀中一直钉到这里。”
夕阳仍末消沉,他手里的毒蒺藜仍在闪闪发光。
十叁片花瓣,十叁种光彩,彷佛每一瞬间都在流动变幻。
轩辕一光道:“这是唐门暗器中的精品,只有唐家直系子弟中的高手,才能分配到这种暗器。”
他叹了口气:“在西蜀边境的一家小蓖栈里,这东西几乎要了我的命。”
无忌道:“这麽说来,钉着你的那叁个人之中,至少有一个是唐家直系子弟中的高手。”
轩辕一光道:“说不定叁个都是。”
无忌道:“你没有看见他们?”
轩辕一光道:“那叁个小王八旦不但都有两条免子一样的快腿,猎狗一样的鼻子,居然还懂得一点易容术,这一路上叁个人最少变了四十六种样子,有一次甚至扮成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
他大笑又道:“幸好我恰巧正是这一行的老祖宗,不管他们怎麽样变,我都能看得出他们的狐狸尾巴来。”
其实这一路上他自己也改扮过十八次,有一次甚至扮成了一个大脚村姑。
鄙是不管他怎麽变,人家也一样能看得出他的狐狸尾巴来。
易容术本就不是魔法,绝对没法子把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的。
无忌道:“唐家的直系子弟,人丁一向不旺,这一辈的祖孙叁代,成年的一共只有叁十多个人,男的好像只有二十个左右。”
对於蜀中唐家,他也了解得不少。
对於任何一个能给大风堂一点威胁的门户和家族,他都了解得不少。
轩辕一光道:“他们的人丁虽然不旺,可是十个人中,至少有七个高手。”
无忌目光闪动,道:“你看他们这次来的叁个人之中,会不会有唐傲和唐玉在内”
听见“唐傲”这名字,轩辕一光好像吓了一跳:“你也知道唐家有这麽样两个人?”
无忌道:“我听说过。”
轩辕一光道:“这次他们没有来。”
无忌道:“怎麽知道!”
轩辕一光道:“如果他们来了,我还能活到现在?”
无忌眼睛里又闪出了光,道:“他们真的有这麽厉害?”
轩辕一光的回答很乾脆:“真的。”
无忌沈思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如果他们真的是这麽厉害,你认为他没有来的时候,他说不定就已经来了。”
你能够活到现在,也许只因为他们的目标并不是你。
这句话无忌没有说出来。
他忽然冷笑,道:“不管他们来的是那叁个,既然到了这里,我总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回。”
轩辕一光道:“你想要他们怎麽回去?”
无忌道:“要他们提着脑袋回去。”
轩辕一光道:“提着谁的脑袋?”
无忌道:“他们自已的?”
轩辕一光吃的看着他,忽然用力地拍一巴掌,大笑道:“好,好小子,有志气?”
无忌道:“现在他们叁个人呢?”
轩辕一光道:“昨天我总算把他们甩掉了。”
无忌道:“可是,他们一定远留在附近?”
轩辕一光道:“很可能。”
无忌道:“只要你一露面,他们就会找来的。”
轩辕一光好像又吃了一:“你是不是想用我来钓鱼?”
无忌回答也很乾脆:“是的。”
轩辕一光道:“以前我有个朋友也喜欢钓鱼,有一次他钓到了一条大鱼。”他瞪着无忌“结果你猜怎麽样?”
无忌道:“结果他反而被那条大鱼吞了下去。”
轩辕一光道:“一点也不错。”
他叹着气:“我们要钓的那叁条鱼不但是大,而且有毒,毒得要命。”
无忌道:“你害怕?”
轩辕一光道:“我当然害怕。”
无忌道:“你不敢去?”
轩辕一光又叹了口气:“怕虽然怕,去还是要去的。”
无忌精神一振,道:“现在我还有两件事要问你。”
轩辕一光道:“你问。”
无忌道:“刚才赶车来的那老头子,是你的什麽人?”
轩辕一光道:“是我的好朋友。”
无忌道:“他是不是可靠?”
轩辕一光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只说出了那老头子的名字。
“他姓乔,叫乔稳。”
“大风堂的乔稳?”
“是的”
无忌追问:“你没有告诉他我是什麽人?”
轩辕一光道:“我只告诉他,你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债主。”
无忌道:“所以除了你之外,这里没有人知道我就是赵无忌。”
轩辕一光道:“大概没有。”
无忌长长吐出口气,眼睛盯着轩辕一光。
现在他只剩下最後一件事要问了,最後的一件事,通常也是最重要的。
他终於问:“你到唐家去,是不是为了找上官刃?他是不是躲在那里?”
这条巷子很深,很长。
谤据衙门最近的统计,这条巷子里一共住了一百叁十九户人家。
这一百叁十九户人家,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这里每家人都喜爱吃辣椒。
所以这条巷子就叫做辣椒巷。
日有人说:贫苦的人家都喜欢吃辣椒,因为他们买不起别的菜,只有用辣椒下饭,这条巷子里的人们,都喜欢吃辣椒,因为他们都很穷。
有人说:滇、桂、蜀一带的人都喜欢吃辣椒,因为那一带的湿气和瘴气太重,这条巷子的人喜欢吃辣
椒,因为他们都是从那一带迁移过来的。
这条巷子里的人究竟为什麽喜欢吃辣椒,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鄙是大家都知道这条巷子叫辣椒巷。
壁傍晚的时候,胡跛子一跛一跛的走进了辣椒巷。
丁罢和屠强一跛一跛的跟着他走,甚至比他跛得还厉害。
因为他们腿上都受了伤,伤在两边膝盖内侧的软筋上。
他们跟着胡跛子到这里来,并不是因为他们想吃辣椒,而是因为他们想出这口气,他们认为只有胡跛子才能替他们出这气。
因为他们亲眼看见过胡跛子的功夫。
那天晚上,他们把他叫出去“谈谈”的时侯,胡跛子虽然没有给他们吃苦,却露了手很厉害的功夫给他们看。
他们相信胡跛子的功夫绝不在那个连掷十四把叁个六的痨病表之下。
他宁愿退还十万两银子也不肯出手,一定是另有用意。
所以他们一直跟着他。
豹始的时候,胡跛子还在装糊涂,到最後终於答应。
“好,我可以替你们报仇,我甚至可以替你们打断那小子的两条腿,但是我有条件。”
他的条件是:“不管我要你们做什麽,你们都得闭上嘴去做。”
闭上嘴的意思,就是不准发问。
这条件听来有点苛刻,但他们还是答应了,他们绝不能让一个无名小卒在他们腿上刺了两剑
之後就扬长而去。
胡跛子脸上露出满意之色,道:“现在你们应该先请我吃顿饭,我想吃豆瓣鲤鱼,和辣子鸡丁。”
他又问他们:“你们俩喜不喜欢吃辣的?”
丁罢抢着道:“我们喜欢。”
胡破子笑道:“那就好极了,我知道有个地方炒的辣子鸡丁,可以把你辣得满脸眼泪,满身冷汗。”
所以他们就到了辣椒巷。
辣椒店傍晚的时候,正是晚饭的时候,辣椒巷里充满了辣椒的香气,家家户户菜锅里都在炒着辣
椒。
在这些人眼中看来,吃饭时侯如果没有辣椒,简直就好像走到路上不穿裤子,一样不可思如果你从来不吃辣椒,最好就不要走进这条巷子,否则你的眼泪立刻就会被辣出来。
屠强正在偷偷的擦眼泪。
他猜不出胡跛子要带他们到什麽地方去吃饭?因为他根本不相信这条巷子里会有饭馆。
他简直不能想像有人会到这种地方的饭馆子里来吃饭。
但是这时候他已经看见了一家饭馆。
一家很小的饭馆,门口挂着十来串鲜红的辣椒,当做招牌。
所以这家饭馆就叫做“辣椒店”。
辣椒店的掌柜,是个矮小臃肿的胖子,姓朱,天生的好脾气。
巴算有人当着他的面前叫他“猪八戒”,他也不会生气。
如果你一年前曾经到过城里最贵的那家大酒楼“寿尔康”去过,你一定会觉得很奇怪。
因为这家辣椒店的掌柜,正是当年“寿尔康”的大老板。
拜他自已说,他垮得这麽快,就是因为去年四月间发生的那件惨案。
叁个专程从蜀中赶来替他“帮忙”的老乡,忽然同时惨死在他们楼上的雅座里。
自从那次之後,客人就很少上门了,“寿尔康”也就关门大吉。
所以他只好到这里来开一家小小的辣椒店。
这辣椒店生意居然还不坏,七八张桌子,居然有一半上了座。
丁罢觉得最奇怪的是,那位一向讲究饮食的赌场大老板贾六居然也来了。
他们刚坐下了还没有多久,贾六就来了,是一个瘦小陛乾,长得像猴子一样的年轻人陪他来的。
他和胡跛子都见过这位实老板,贾六却装作不认得他们。
那个瘦猴子一样的年轻人也叫了一样豆瓣鲤鱼,一样辣子鸡丁。
贾六正低着头吃,辣得他满脸眼泪,满身大汗。
丁罢被辣得更惨。
他实在想不通,这些人为什麽一定要把自己辣成这样子才觉得过瘾,更想不通胡跛子为什麽一定要把他们带到这种地方来。
鄙是他不敢问。
因为这是他们和胡跛子早已约定好的条件。
胡跛子真不怕辣,不但每样菜都是特别“加重红”的,而且还吃生辣椒,喝烧刀子,脸上连一粒汗珠子都没有。
鄙是丁罢却发现店里居然另外还有个人比他更不怕辣。
这人是个老头子,腰身特别长,腰板挺着笔直,穿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腰带上插着根很长的旱烟袋。
苞他同桌的一个小伙子,却连一口辣椒都不吃,只吃了碗用清汤煮的阳春面。
他们就坐在丁罢旁边的一张桌子上,丁罢的座位,正面对着这个小伙子。
他年纪看起来最多也只有二十左右,长得眉清目秀,皮肤白里透红,简直就像是个大姑娘,而且此大姑娘还害羞。
别人只要看他两眼,他的脸就红了,若不是因为丁罢早已注意到他的胸膛很平坦,也没有用布条纽紧,几乎要认为他是女扮男装的。
现在他们已经吃完了,那老头子已经在抽他的旱烟。
蓖人也都在陆陆级缤的结帐,店里已经只剩下叁桌人。
除了他们这两桌外,贾六和那瘦猴子一样的年轻人也没有走。
和气生财的朱老板,当然也没有催他们,却将门板上了起来。
店已经打烊了,客人为什麽还不走呢?
丁罢又在奇怪。
店里忽然娈得很静,只有那老头子在慢慢的,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
贾六还是在不停的流汗,擦汗。
丁罢忽然有了种很奇怪的感觉,只觉得这又小又破的辣椒店,忽然娈得说不出的阴森诡栩,彷佛很快就要有大祸临头似的。
巴在这时候,那瘦猴子一样的年轻人忽然轻轻叮了声:“实老板。”
贾六好像吓了一跳,立刻站了起来,陪笑道:“有何吩咐。”
这位平日眼睛总是长在头顶上的赌场大亨,对这瘦猴子一样的年轻人居然特别客气。
瘦猴子一样年轻人道:“我把你请到这里来,只想问你几句话。”
实人道:“请问。”
这年轻人道:“去年的四月,你是不是和赵无忌一起到寿尔康去的?”
贾六脸色变了,道:“可是我”……”
这年轻人冷冷道:“我只间你是不是,别的你都用不着解释。”
贾六道:“是。”
这年轻人道:“那天你是和赵无忌一起走的”
页穴道:“是。”
这年轻人道:“你是不是亲眼看见他杀死那叁个人的”
实“道:“是。”
这年轻人道:“事後他自己有没有受伤?”
贾六道:“好像没有。”
这年轻人道:“你真能确定他没有受伤”
页穴道:“我……我不能确定。”
这年轻人道:,、付他。”
实道:“我们那时….:”
这年轻人沉下脸,厉声道:“我只问你是不是?”
贾六道:“是。”
这年轻人看着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缓缓道:他走了,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忽然叹了口气,挥手道:“我的话已问完了,你走吧。”
贾六好像想不到自已这麽容易就能脱身似的,显得又又喜,站起来就走。
朱掌柜笑眯眯的看着他,忽然道:“实老阅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
贾六道:“什麽事?”
朱掌柜道:“你是不是忘了付钱?”
贾六陪笑道:“是是是,我付,一共是多少!”
朱掌柜缓缓道:“今天这一笔帐,再加上去年的那一笔,一共是两钱银子,加一条命。”
贾六脸色又娈了,道:“一条命,谁的命?”
朱掌柜道:“你的。”
“你们就站在那里,看着他扬长而去,因为他就算受了伤,你们也不敢出手对“本来是你们想杀他的,可是,你们看着他笑眯眯的伸出手:“两钱银子请先付。”
贾六脸色发青,立刻掏出锭银子,用力往朱掌柜脸上掷过去大喝道:“不必找了。”
喝声中,他的身形已起,想从旁边的一扇窗子冲出去。
鄙是,本来坐在柜台後那矮小臃肿的朱掌柜,忽然间就已住了窗口,笑眯眯的看着他,道“剩下的银子是不是都算小帐?”
实道:“是。”
朱掌柜笑着道:“小帐九两八钱,谢了。”
贾六一步步向後退,忽然间仰天倒了下去,无缘无故的就倒下去。
倒下去後,身子还在地上弹了弹,就不动了。,再看他的脸,已经变得乌黑,舌头伸出,眼珠凸起,就好被一根看不见的绳索勒断了脖
小店里又变得很静。
又矮又胖的朱掌柜,已坐回柜台,老头子还在一口一的抽着旱烟。
丁罢和屠强也没有动,两个人都已吓得连眯都软了。
子。
他们一直都张大了眼睛在看,却看不出贾六是怎麽死的。
那瘦猴子一样的年轻人慢慢的站起来,手里拿着双筷子,走到贾六面前,忽然伸出筷子,往贾六咽喉上一夹,夹起了一根针。
一根此绣花针还小的针,针尖上带着一点血丝。
贾六的咽喉上也沁出了一滴血珠。
一根针,一滴血,一条命?/p>
『美骱Φ亩菊耄每斓某鍪郑?/p>
日日瘦猴子一样的年轻人看着筷子里夹着的毒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喃喃道:“可惜,可日:::”
他慢慢的走回去,把这根针在酒杯里洗了洗,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巾来擦乾净,再用这块布把这根针包起来,放进怀里。
他连看都没有再看贾六一眼。
他可惜的是这根针,不是贾六的这条命。
丁罢和屠强手心一直在冒冷汗,实在很想赶快离开这里。
胡跛子却偏偏连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神态居然还好像很悠。
抽旱烟的老头子,忽然把烟管交给了他。
胡跛子也不说话,接过来抽了一,又递了回去。
老头子接过来,抽了一口,又再交给了他。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默默的抽着这旱烟,烟斗里的火光明灭,吐出来的烟雾越来越浓,两个人好像都在等着对方开口。
胡跛子终於道:“我等的人已经出现了。”
老头子道:“很好。”
胡跛子道:“今年他又一连掷出了十四把叁个六”
老头子道:“想不到今年他的手气远是和去年一样好。”
胡跛子道:“是的。”
老头子道:“只可惜他永远不会再有这麽好的手气了。”
他接过旱烟,抽了一口,又递给胡跛子:“因为现在他当然已经是个死人,死人当然绝不会再有好手气。”
胡跛子道:“他还没有死?”
老头子道:“你没有杀他?”
胡跛子道:“我没有。”
老头子道:“为什麽?”
胡跛子道:“因为我没有把握确定他是不是去年那个人。”
老头子道:“你没有把握.”
胡跛子道:“他的样子已变了,连廖八都已认不出他。”
老头子道:“一个人的样子,本来就时常会敢变的。”
胡跛子道:“他的武功也变了。”
老头子道:“你怎麽知道他的武功变了?”
胡跛子道:“我去看过唐洪他们的身,从他们致命的伤口上,就可以看得出那个人的出手虽然狠,力量却不够足,力量不足,当然就不会太快。”
老头子道:“今年这个人呢?”
胡跛子不回答,却转向丁罢、屠强:“你们站起来,让这位老人家看看你们的伤。”
伤口并不深,所以他们很快就能够站起来走动,而且走到了这。可是在当时那一瞬间他们却非倒下去不可,因为那一剑正好刺在要他们非倒下不可的地方,非但分毫不差,力量也用得怡怡是要他们非倒下去不可的程度,一分也不轻,一分也不重。
旱烟袋却已灭了。老头子凝视着他们的伤口,脸上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慢慢的打出火铰火石,燃起一根纸煤,点着了旱烟,才慢慢的问道:“当时你们是不是空着手的?”
丁罢道:“不是。”
屠强道:“我带着丧门剑,他带着雁翎刀。”
老头子道:“你们没有出手。”
丁罢苦笑着道:“我们根本来不及出手。”
老头子道:“先中剑的是谁?”
丁罢看看屠强,两个人同时摇头,道:“我们已记不清了。”
老头子道:“是记不清,还是根本分不出?”
屠强看看丁罢,两个人都只有承认。
他们并不是记不清,而是根本分不出,那一剑实在太快,他们就像是同时中剑的。
他们甚至连那条腿先中剑都分不出。
老头子忽然长长吐出口气,道:“好,好剑法?”
他又把旱烟递给了胡跛子:“你看出了他用的是什麽剑法?”
胡跛子摇摇头,道:“我只看出他用的既不是赵简的回风舞柳剑,也不是司空晓风的十字意”
老头子道:“所以你就断定他不是赵无忌。”
胡跛子沈默着,过了很久,才回答:“我不能断定。”
老头子没有再说话。
旱烟袋在他们之间默默的传递着,吐出来的烟雾更浓。
在一阵阵闪动明灭的火光中,胡跛子额上彷佛已有了汗珠。
又过了很久,老头子才缓缓道:“廖八你好像也没有带来,”
胡跛子道:“我不能带他来。”
老头子道:“为什麽?”
胡跛子道:“因为他已经被一个朋友带走了。”
老头子道:“他那朋友是谁?”
胡跛子道:“是南海张家七兄弟中的“玉面小孟尝』张有雄张二哥。”
老头子脸上虽然还是全无表情,可是听见这名字时,眼角却在跳动。
南海七兄弟的侠踪雉然很少出现江湖,可是他们的侠义,富贵、权势和武功,江湖中却很少有人不知道。
尤其是这位张二哥,仗义疏财,千金一诺,无论谁,都会认为他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没有人愿意得罪这种朋友。
老头子缓缓道:“你到这里已经快一年了,应该做的事,连一件都没有做。”
胡跛子道:“我不能做。”
老头子又闭上了嘴。
旱烟袋已经传到他手里很久,可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再交给胡跛子。
丁罢手里已经在为胡跛子捏着一把冷汗。
他看过胡跛子的武功,他相信胡跛子绝对可以算一等一的高手。
鄙是辣椒店里的这些人,每个人都彷佛是有一种神秘而邪恶的力量,可以随他们的意思来主宰别人的生死。
他们好像随时都可以要一个人倒下去似的。
夜已很深了。
朱掌框忽然站起来,清了清喉咙,道“我不知道跛哥今天看见的那个人是不是赵无忌,可是,知道那天他一定受了伤。”
抽旱烟的老头子不开口。
瘦猴一样的年轻人也不开。
那个很害羞的漂亮少侠当然更不会开口了。
胡跛子看看他们,再看看朱掌柜,问道:“你有把握!”
朱掌框道:“有。”
胡跛子道:“可是,当时你并不在楼上。”
朱掌柜道:“当时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可是我有把握断定他一定受了伤!”
胡跛子道:“你凭那一点断定?”
朱掌框道:“唐洪来的时候,我查过他的票市,他出门的前一天,才领到二十叁枚毒蒺藜,和十两叁钱断魂砂。”
他又补充道:“他领到的两种都是第九品的,是缺哥发给他的票市。”
胡跛子道:“不错。”
朱掌柜道:“他跟上官刃到了和风山庄後,为了杀一个赵家的家丁灭口,已经用了一枚毒蒺藜。”
胡跛子道:“他没有把那枚毒蒺藜起出来带走?”
朱掌框道“据他说,那时时间紧迫,他已没有机会。”
胡跛子道“他杀的只不过是个家丁而已,为什麽要动用本门暗器”
朱掌柜道“所以我已按家规处理过他,他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
胡跛子道“好,说下去。”
朱掌柩道“除了那一枚之外,他身上只剩二十二枚毒蒺藜,十两叁钱毒砂还是原封不动。”
胡跛子道“不错。”
朱掌柜道“事发前一天晚上,他要我们找人去赶制两个鹿皮手套,给老奶妈那一房的两个兄弟用。”
胡跛子道“你答应了他?”
朱掌柩点头,道:“因为他说他要对付的人,是赵简的儿子赵无忌。”
胡跛子道“老奶妈那一房的人,怎会有本门暗器”
朱掌柢道.“他把自己的毒蒺藜,分了十六枚给他们,要他们跟他前後夹击,一下子就把赵无忌置之於死。”
胡跛子道“後来呢”
朱掌柩道“他们失手之後,我立刻封闭了那地方,一共找同了十五枚毒蒺藜。”
胡跛子道:“他们发出的一共是十六枚?”
朱掌柜道:“不错。”
胡跛子道:“贾六和廖八当时也在场,是不是他们带走的?”
朱掌柜道:“绝对不是,他们根本连碰都不敢去碰。”
胡跛子道:“所以你们判定少掉的那一枚毒蒺藜,一定打在赵无忌身上了。”
朱掌柜道:“而且他走得也很匆忙,有人看贝他一走出去後,脚步就走不稳了,还有人说他的眼睛已发直。”
他想了想又道:“奇怪的是,几天之陵,又有人在九华山下的太白居看见了他,後来力哥和猛哥到那里找,竟然一去就没有再回来。”
胡跛子道:“他既然已中了本门暗器,为什麽还没有死?”
朱掌柜道“这一点我也想不通。”
日日现在丁罢和屠强当然都已明白,这辣椒店里的人,除了他们两个外,都是一家的。
胡跛子既不姓胡,朱掌柜也不姓朱,显然都是蜀中唐家的人。
蜀中唐家的毒药暗器,他们当然是早就知道的,但是他们却想不到唐家的组织也如此严密,派出来的每个人好像都很不简单,所有的行动都能配合一致亡那瘦猴子般年轻人的出手,已令他们吃惊,这位朱掌柜的仔细,更加使他们佩服。
一直在抽旱烟的那个老头子,一直安坐不动,稳如泰山,就凭这一点稳定的功夫,已经可以看出这个人一定更不简单。
除了那个害羞的漂亮小伙子外,现在每个人都已把自己的任务交代清楚。
胡跛子的任务是监视廖八,等那行运豹子再次出现。
瘦猴年轻人的任务是对付贾六。
朱掌柜的任务,是潜伏在这里留守连络。
他们有的能达成使命,有的却失败了,不论是成是败,都要作一个报告总结。
作结论的人,应该就是那位一直在抽旱烟的老头子,但是他也没有开口。
难道他也在等人?
他等的是谁?
四丁罢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老头子并不是真正的主宰。
真正的主宰一定是另外一个人,一个他们看不见的人。
只有这个人,才是真正能决定别人生死命运的人?
从一开始,这个人就在控制着这里所有的一切。
每个人都要把自已的行动报告给这个人,再等他裁决。
这个人是谁?为什麽他们一直都看不见他?
丁罢的心在跳。他已隐隐感觉到,这个人现在就要出现了。
夜更深,外面忽然刮起了风,风次着破旧的窗纸,“噗落噗落”的窖老头子还在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一闪一闪的火光,照着他棺材板一样的脸。
风吠不进窗户,烟也散不出去。
辣椒店里的烟雾更浓了。
斑手烟雾迷漫。
丁罢看见那个害羞的漂亮小伙子,好像已经有忍受不了的样子,忍不住要哼哼。
他不抽烟,不喝酒,不吃辣椒。
难道他也不是唐家的人?奇怪的是,他刚刚一始咳嗽,这个烟瘾奇大的老头子立刻就放下了旱烟,而且用大拇指蘸了点口水,把烟斗里的火按灭了。
漂亮的小伙子看着他一笑,道:“谢谢。”
他说话也是轻言耙语,而且一口纯粹的京片子,丝毫不带川音。
他掏出块雪白的丝巾,擦了擦手。
他的手修长柔软,动作更是温柔如处子。
丁罢看着他,几乎看呆了。
丁罢并不是那种对男人也有兴趣的男人。
鄙是看见这麽样一个美男子,连他都有点心动。
这漂亮小伙子居然也看着他笑了笑,道:“我看得出你也不吃辣的,刚才一定没有吃饱。”
丁罢既不敢承认,又不能否认。
漂亮的小伙子道:“我请朱掌柜炒几样不辣的菜来,你们先在这里慢慢的吃,等我先跟他们说几句话,再来陪你们好不好?”
他的声音是那麽温柔,态度是那麽诚恳,对一个陌生的人,也这麽体贴。
丁罢怎麽能拒绝?
掌柜已经叮人去准备不辣的菜了,但这漂亮的小伙子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真不懂,为什麽我们每天都有人做错事呢?”
这句话他说得还是同样温柔,可是朱掌柜听了,脸上立刻有了恐惧之色。
胡跛子额上的汗珠也更大更多了。
这漂亮小伙子看着朱掌柜,道:“那天赵无忌出门之後,是往那边走的?”
朱掌柜道:“往右边走的。”
漂亮小伙子道:“你右边一共还有几家店面?”
朱掌柜怔了怔,道:“这个我没有算过。”
漂亮小伙子道:“我算过。”
也连想都没有想:“你右首第一家是杂货店,第二家是当铺,第叁家是卖古玩字画的”
他一路说下去,一直说到:“最後一家是棺材店,大小一共是一百二十六家店面。”
朱掌柜面上也冒汗了他到本地,已经有一年多了,这小伙子才来两天,对本地的事,却已比他更清楚。
漂亮小伙子又道:“那天赵无忌走出寿尔康的时候,午时才过,每一家店面都是开着的,每
一家店里都没有,你有没有问过他们”
朱掌柜用袖子擦着额上的汗,道:“没有。”
漂亮小伙子道:“我问过。”
他慢慢的接着道:“赵无忌走到第十八家肥脂铺的时候,已经快要倒下去了,那胭脂铺的老板娘亲眼看见的,她常常坐在柜台後面看外面的男人,因为她的丈夫另外还有叁个小老婆。”
连这种事他居然也调查得很清楚,朱掌柜又吃惊,又佩服。
漂亮小伙子又道:“那时候正是春天,好像每个人都不愿死在春天里,所以那一阵棺材店的生意很不好,伙计和木匠都在店里玩纸牌,有个小木匠输光了,正站在门口生闷气,正好看见赵无忌从门口走过去。”
那个小木匠姓于,那天一共输了叁钱五分银子。
那天他们的店东正好出门,所以他们一吃过饭就开始玩牌。
拜那姓于的小木匠说,赵无忌一转过街角,就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身材很高大,长得很凶猛,不但认得赵无忌,而且好像还是特地来找他的,立刻叮了辆马车把赵无忌带走了。
每个细节,他都调查得很清楚,最後还下了雨点结论:赵无忌确实中了我们一枚毒蒺藜,一走出寿尔康毒性就已发作。
把他救走了的人,就是我们从川中一路钉下来的那个人。
现唯一的问题是:中了唐家暗器的人,一个对时内必死无疑,赵无忌为什麽还能到九华山去?为什麽还没有死?
日说完了这些语,这漂亮小伙子就看着朱掌柜,等着他表示意贝。
朱掌柜却已听得满身冷汗,连丁罢和屠强都听呆了。
他们本来一直觉得朱掌柜已经是个做事很仔细的人,但是现在和这漂亮的小伙子一此,朱掌柜就真的像是个猪八戒了。
日甲不辣的菜已经摆了出来,这家辣椒店里,不辣的菜居然也炒得不错。
鄙惜,丁罢和屠强已经吃不下去,就是吃下去,也吃不出一点味道来。
因为这时侯朱掌柜已经躲在一个角落里,偷偷的去呕吐。
他实在太害怕,怕得连苦水都已吐出来。
抽旱烟的老头子迟疑着,终於道:“他的子女很多,家累旅重,..,还有一个姥母亲。”,漂亮小伙子道:“我知道。”打老头子道:“他虽然笨了一点,办事总算也已尽了心。”
漂亮小伙子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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