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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老虎 第九章 虎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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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虎子(上) (第1/3页)

    四月二十三,晴。

    晨有雾。

    晨雾迷漫。

    ru白色的迷雾中,有一条ru白色的人影,看来仿佛是幽灵。

    如果真的是幽灵鬼魂,无忌反而不怕了,他已看出这影子是个人。

    一个女人,很美很美的女人。

    看到无忌吃了一惊,她就笑了,笑的时候,一双美丽的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线,一条弯弯曲曲的线,绝对可以系伎任何一个男人的心。

    无忌看见过她,在那姻脂铺门外看见过她,而且已听雷震天说起过她的名字。

    这女人竟是唐娟娟。

    雷震天新婚的妻子唐娟娟。

    她的丈夫被人像野狗般锁在地洞里,她却在这里笑得像个仙子

    无忌的心沉下去。他知道有些女人看来虽然像是个仙子,却总是要把男人带下地狱。

    幸好他已经恢复镇定,脸上立刻露出愉快的笑容,道:“早。”

    唐娟娟道:“现在的确还早,大多数人都还睡在床上,你怎么起来了?”

    无忌道:“你好像也没有睡在床上,你好像也起来了。”

    唐娟娟眼珠转了转,道:“我起来,只因为我的老公不在,我一人睡不着。”

    无忌道:“如果我有你这么样一个妻子,就算用鞭子抽我,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睡在床上的。”

    唐媚娟忽然沉下了脸,道:“你好大的胆子,你明明知道我是谁,居然还敢调戏我。”

    无忌道:“我只不过把我心里想说的,说真话好像并不犯法。”

    唐娟娟用一双大眼睛瞪着他,道:“你心里还有什么话想说出来?”

    无忌道:“你真的要我说?”

    唐娟娟道:“你说。”

    无忌道:“如果我不知道你是谁,如果这里不是唐家堡,我一定……”

    唐娟娟咬着嘴唇道:“你一定会怎么样?你说呀。”

    无忌笑笑道:“我一定要你陪我去睡觉。”

    唐娟娟忽然冲过去,一个耳光往无忌脸上掴了过去。

    无忌的动作比她更快,一下子就抓佐了她的手,把她的手拧到她的背后。

    唐娟娟的身子忽然软了,嘴唇微微张开,轻轻地喘息。

    她好像已准备无忌下一步要干什么。

    她的态度并不是在拒绝。

    可惜她算错了。

    无忌又在冒险

    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扮的是个什么角色,他也相信自己不会看错唐娟娟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什么样的人,就应该做什么样的事情。

    但他却还是不敢做得太过份,他已经把她的手放开了。

    唐娟娟非但不感激,反而冷笑道:“你既然敢说,为什么不敢做。”

    无忌道:“因为这里是唐家堡,因为我惹不起雷震天。”

    唐娟娟冷笑道:“你当然惹不起雷震天,谁都惹不起雷震天。”

    无忌道:“所以,我现在只有两个字可说。”

    唐娟娟道:“哪两个字?”

    无忌道:“再见。”

    说完了这两个字,他掉头就走,他实在不想再跟这位姑奶奶

    纠缠。

    可惜唐娟娟却偏偏不让他脱身。

    她的腰纤细而柔软,轻轻一扭,就挡住了无忌的路,冷冷地

    说道:“我说过,像你这么样走法,一辈子都走不出这片树林。”

    无忌道:“那么我就在这片树林里逛逛,天气这么好,我正好

    散散步。”

    他趁机解释:“我本来就是想出来散散步的。”

    唐娟娟冷冷道:“你真的是出来散步吗?”

    无忌道:“当然是真的。”

    唐娟娟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昨天晚上来了个奸细?”

    无忌笑了,道:“我这人有个毛病,我很容易就会相信别人的

    话,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不管她说什么,我都相信。”

    他忽又板起脸,道:“只可惜你说的话我却连一个字都不信。”

    唐娟娟道:“你为什么不信?”

    无忌冷冷道:“唐家堡怎么会有奸细?有谁敢到唐家堡来做奸

    细?”

    唐娟娟盯着他,道:“就算你不是奸细,如果被人抓住了当奸细办,岂非更冤枉?”

    她悠然接着道:“如果你知道唐家堡抓住奸细后是怎么处治的,你一定就会求我了。”

    无忌道:“求你干什么?”

    唐娟娟道:“求我把你带回你的那间房,求我把你送上床去。”

    无忌道:“那么,我应该用什么法子求你?”

    唐娟娟道:“你应该用什么法子,你自己应该知道的。”

    她又咬住了嘴唇。

    她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线。

    无忌也在看着她,用一种并不太正经的眼光看着她,看了半天,忽然又叹了口气,道:“可惜!”

    唐娟娟道:“可惜什么?”

    无忌说道:“可惜我还是惹不起雷震天。”

    唐娟娟眼珠子又转了转,道:“如果雷震天忽然死了呢?’’

    无忌道:“他有病?”

    唐娟娟道:“没有。”

    无忌道:“他受了伤?”

    唐娟娟道:“也没有。”

    无忌道:“既然无病、无痛,怎么会死?”

    唐娟娟道:“如果有人用一把剑刺进他的咽喉,他就死了。”

    无忌道:“有谁敢用一把剑刺进他咽喉?”

    唐娟娟道:“你。”

    无忌好像吓了一跳:“我?”

    唐娟娟冷冷道:“你用不着瞒我,也用不着在我面前装佯,我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无忌道:“我是干什么的?”

    唐娟娟道:“你是杀人的,只要给你十万两银子,什么人你都杀”

    无忌道:“可是你总不会要我去杀你的丈夫吧。”

    唐娟娟道:“那倒不一定。”

    无忌吃惊地看着她,道:“你……”

    唐娟娟道:“我虽然一时拿不出十万两银子来,可是,我也不会让你白去杀人的。”

    她的身子己靠了过来,一双手已搂住了无忌的脖子,在无忌耳边轻轻地说:“只要你肯听我的话,什么事我都依你。”

    她的呼吸芳香。

    她的身子柔软而温暖。

    她实在是个非常非常让男人受不了的女人。

    无忌好像也已受不了,忽然倒了下去,倒在潮湿的泥地上。

    他忽然想起了他身上的泥。

    无论谁在那么长一条地道里爬出爬进,都难免会有一身泥的。

    现在雾很浓,唐娟娟虽然没有注意到,可是迟早会有人注意到的6

    现在他躺下去,在这潮湿的地上动一动,正好可以解释,他这一身泥是怎么来的。

    唐娟娟当然想不到他心里是在打什么主意。

    她以为他是在打另外一种主意,仿佛又吃惊,又欢喜。

    “你……你难道想在这里?”

    “这里不行。”

    “这里当然不行,因为……”

    她没有说下去,有人替她说了下去:“因为这种事是绝不能让别人参观的。”

    唐缺来了。

    唐娟娟走了。

    不管她有多凶,不管她的脸皮有多厚,她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无忌已站起来,正在拍身上的泥。

    唐缺忽然叹了口气,道:“这女人是个花痴。”

    无忌道:“你不该这么说的。”

    唐缺道:“为什么?”

    无忌道:“因为这女人是你妹妹。”

    唐缺道:“不错,我的确不该这么说,我应该说,我妹妹是个花痴。”

    无忌想笑,却没有笑。

    因为唐缺的脸色实在不太好看,又扳着脸道:“只要是长得还不错的的男人,她都想试试,唐家堡的男人不敢碰她,她就去找外面来的。”

    无忌道:“我是外面来的,我长得还不错。”

    他不等唐缺说,自己先说了出来。

    唐缺反而笑了,道:“其实我并没有反对你的意思,只不过

    无忌道:“只不过你刚巧在旁边,这种事又刚巧是不能让别人参观的。”

    唐缺大笑,道:“完全正确,正确极了。”

    他忽然又压低笑声,道:“但是你以后一定要特别小心。”

    无忌道:“为什么?”

    唐缺道:“因为我虽然不反对你们,可是一定有人会反对。”

    无忌道:“你说的是雷震天?”

    唐缺笑了笑,道:“如果你是我的妹夫,你反不反对我的妹妹找别的男人?”

    无忌道:“天下绝没有一个男人喜欢戴绿帽子的。”

    唐缺道:“所以刚才来的如果不是我,如果是雷震天。”

    他叹了口气:“那么我现在如果要见你,恐怕已经要一片片把你拼凑起来。”

    无忌也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霹雷子的厉害,可是有件事我却不明白中

    唐缺道:“什么事?”

    无忌道:“他们新婚还不久,他为什么要让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妻独守空闺。”

    唐缺道:“这道理很简单,你应该会想得到的。”

    无忌道:“为什么?”

    唐缺说道:“因为他已经另外有了新欢。”

    无忌故意作出很吃惊的样子,道:“你说他另外又有了一个女人。

    唐缺道:“他已经吃尽了女人的苦头,怎么会再去找—个女

    无忌道:“他找的不是女人,难道是男人?”

    唐缺微笑,说道:“如果你也有他那么多经验,你就会知道,男人比女人好得多了。”

    他笑成了一条线,就像是他妹妹看着无忌的时候一样。

    无忌忽然觉得想吐。

    他忽然想到了“小宝\忽然想到了唐缺和小宝之间的关系。

    他居然没有吐出来,实在很不容易。

    唐缺居然还拉起他的手,道:“还有件事你也应该特别小心。”

    无忌勉强忍耐住,总算没有把他这只手拧断,只问道:“什么事?”

    唐缺道:“这几天你最好不要随便出来走动。”

    无忌道:“为什么?”

    唐缺道:“因为昨天晚上,我们这里来了奸细。”

    无忌失声道:“真的?”

    唐缺道:“我怎么会骗你。”

    无忌道:“什么人敢到唐家堡来做奸细?”

    唐缺道:“当然是些不怕死的人。”

    无忌道:“你知道是谁?”

    唐缺道:“现在我们还没有查出来,所以只要是昨天晚上留宿在唐家堡的外来客,都有嫌疑。”

    无忌道:“这么样说来,我当然也有嫌疑。”

    唐缺道:‘☆只有你是例外。”

    无忌道:“为什么?”

    唐缺道:“因为我昨天晚上去看过你,你睡得就像是个小孩子,而且还在说梦话。”

    他轻轻拍着无忌的手,微笑道:“我知道你一定在担心我们会要你走的,连做梦时候都在求我。其实你根本用不着担心,只要有我在,绝没任何人敢要你走。”

    无忌没有做梦,也没有说梦话。

    昨天晚上,他根本没有睡。

    是谁睡在他床上,替他说梦话?

    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当然又是郭雀儿,可是郭雀儿如果睡在他的床上,那个替他将埋伏暗卡引开的人又是谁呢?

    无忌想不通。

    可是他脸上居然还是不动声色,淡淡地问了句:“你有没有想到那个小鸟?”

    唐缺道:“你说的是郭雀儿?”

    无忌道:“除了他还有谁?”

    唐缺道:“也不是他。”

    无忌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他?”

    唐缺道:“因为我有件事托他去做,天还没有黑就走了。”

    昨天晚上,替无忌将埋伏暗卡引开的那条人影竟不是郭雀儿,睡在无忌的床上,替无忌说梦话的人当然也不是郭雀儿,因为他根本不在唐家堡。

    无忌没有开口。

    他虽然还能保持镇静,可是在这一瞬间,他实在说不出话来。

    唐缺又在用那双尖针般的笑眼盯着他,道:“看来你好像很希望他是奸细?”

    无忌淡淡道:“我只希这个奸细找出来。”

    唐缺说道:“你放心,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有多大本事,都休想活着离开唐家堡。”

    他的态度仿佛很悠然,就像是个已经挥起了杀人大斧的刽子手,只要他的斧头一落下,那奸细的头颅也必将落下。

    他显得十分有把握。

    无忌忍不住说道:“你已经有了线索。”

    唐缺悠然道:“就算现在还没有线索,也可以找得出线索来。”

    无忌道:“哦?”

    唐缺道:“昨天晚上应该在房里睡觉,却没有在房里的人,每个都有嫌疑,这就是条很好的线索。”

    无忌道:“你已经查出了几个?”

    唐缺道:“现在已查出了七八个。”

    无忌道:“奸细却只有一个。”

    唐缺冷笑道:“宁可杀错,也不能放错。”

    他笑得就像是个天真的孩子:“杀错了七八个人,也不能算太多。”

    无忌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找不出真正的奸细是谁,这七八个人都难免要因此而死。

    他们并不怕错杀无辜。

    唐缺道:“就算这七八个人都不是奸细,真正的奸细还是逃不了的。”

    无忌道:“哦?”

    唐缺道:“‘就在奸细出现的那一刻,我已下了禁令,在奸细还没有被捕之前,只要是在唐家堡里的人,无论是谁,都绝不准离开这地区一步。”

    无忌道:“我听说唐家堡的门户一向开放,并不禁止外人进来。”

    唐缺道:“不错。”

    无忌道:“那么昨天晚上一定也有些普通的商旅和游客留宿在唐家堡。”

    唐缺道:“一共有二十九个。”

    无忌道:“你的禁令还没有撤除之前,连他们都不能走?”

    唐缺道:“我说过,无论谁只要走出唐家堡一步,就格杀勿论。”

    他又用那双又白又胖的小手握住了无忌的手。“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我发出的命令一向很有效。”

    无忌不说话了。

    唐缺道:“我想你现在一定很饿了,现在正好是吃早点的时候,最近我的胃口虽不好,多少也可以陪你吃一点。”

    他笑得更愉快:“我也可以保证:这里的虾爆缮面和汤包,做得绝不比杭州奎元馆差。”

    一个真正会说谎的人,在没有必要的时候,是绝不会说谎的。

    唐缺说的果然都不假。这里的虾爆够面和小笼汤包,做得果然不比杭州奎元馆差。

    无忌的床上也果然有人睡过。

    他的睡像一向很好,昨天晚上他虽然也在床上睡过,可是他临走时,床褥还是很整齐,现在却已凌乱不堪,正像是有人在上面做过恶梦的样子。

    这个人是谁?

    除了郭雀儿外,无忌又想到了一个人。

    —西施。

    这是他的秘密。

    他一直将这秘密埋藏在心底,连想都不敢去想,因为他生怕自己会露出痕迹,生怕会被唐缺那双尖针般的笑眼看出来。

    大风堂曾经派出无数“死士”到敌方的地区来做“死间”。

    他们不但随时都准备为他们的信仰效忠效死,而且绝对不惜栖牲一切男的不惜牺牲名誉,女的不惜牺牲贞操。

    可是他们大多数都失败了,其中只有一个人己打入唐家堡的内部。

    这个人就是大风堂埋伏在唐家堡里的唯一一着棋。

    这个人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

    无忌完全不知道。☆

    因为这是大风堂机密中的机密。

    这件事是由司空晓风亲自负责的,这个人也由司空晓风直接指挥。

    有关这个人的秘密,除了司空晓风外,绝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无忌只知道他和司空晓风联络时所用的一个极秘密的代号。

    西施。

    古往今来,最成功的一个奸细就是西施,牺牲最大的一个也是西施。

    因为她不但牺牲了自己的名誉和幸福,也牺牲了自己的情感和贞操,牺牲了‘个女人所最珍惜的一切。

    大风堂的这个“西施”呢?

    第三个朋友

    谁是西施?

    这问题无忌一直拒绝去想,拒绝猜测,就算有人告诉他,他也会拒绝去听的。

    他根本不想知道这秘密。

    因为这秘密的关系实在太大,知道了之后,心里难免会有负担。

    他更不想让这个人,为了他而受到连累。

    可是现在这“西施”仿佛已出现了,而且正是为了救他而出现的。

    如果不是“西施”替他引开埋伏,现在他很可能已死在树林里。

    如果不是“西施”睡在他床上,替他掩护,现在他无疑是嫌疑最重的一个人,唐缺很可能已对他下手。

    但是“西施”只有一个。

    替他引开埋伏,替他作掩护的却有两个人,另外一个人是谁?

    无忌又混乱了。

    不但混乱,而且后悔!昨天晚上,他实在不该冒险的。

    他的轻举妄动,不但让“西施”受到连累,而且连累了无辜。

    如果唐缺要杀唐家的人,不管杀错了多少,他都不会难受。

    那二十九个外来的商旅和游客,如果也因此而死……

    他不愿再想下去。

    他发誓,从今以后,绝不再做没有把握的事。

    但是“有把握”的机会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来呢?他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接近上官刃?就算有了机会,是不是就能有把握将上官刃置之于死地?

    他还是没有把握,完全没有把握。

    现在他虽然已到了唐家堡,距离他的目标却还是很远。

    前面还有好长好长的一段路要走,这段路无疑要远比他以前走过的更艰难,更危险。

    他是不是能走得过去?

    无忌忽然觉惭脑瑞,疲倦得甚至想抛开一切,疲倦得甚至想哭。

    他不能抛开一切,也不能哭。

    但是他至少可以睡一下。

    他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往下沉,沉得很慢,却很深,很深……

    窗户半开。

    窗外一片青绿,空气干燥而新鲜。

    忽然间,一个人燕子般从那一片青绿中掠入这窗户。

    一身华丽的紧身衣,一张英俊的脸,行动轻捷而灵活,远比他平时的表现快得多。

    他的手里紧握着一把刀。

    他一步就窜到无忌床头,他手里的刀锋对准了无忌的咽喉。

    阳光从窗外斜斜照进来,雪亮的刀锋在阳光下闪动。

    可是这一刀并没有刺下去。

    无忌也没有动。

    他并没有睡着,这个人一进来他就已发觉。

    他在奇怪。

    以这个人现在行动的轻捷灵活,他那一拳是绝不可能打在他鼻上的。

    那一拳却的确打在鼻子上了,他的鼻子已经被打得破碎而扭曲。

    他为什么要挨这一举?是不是因为他故意要无忌低估他,他才有机会来行刺。

    无忌的确低估了他。

    也许大多数人都低估了他,都认为“小宝”只不过是唐缺一个没有用的‘‘朋友’’,而已—也许对唐缺有用,对别人来说,却是绝对无用的,

    可是现在这个没有用的人,却表现得远比任何人想象中都矫健冷静。

    他握刀的手绝对稳定,他的脸上连汗珠子都没有一粒。

    无忌已张开眼,冷冷地看着他。

    “你。。”

    ☆当然是我。”

    小宝的声音也同样镇定:“我说过,我一定要杀了你!”

    无忌道:“我记得。”

    小宝道:“我现在来杀,只因为白天杀人比晚上容易。”

    无忌道:“哦?”

    小宝道:“因为无论谁在白天都比较疏忽,晚上的警戒反而严得多。”

    无忌道:“有理。”

    小宝道:“所以现在如果有人来,有人发现了我,我就是来杀你的。”

    这句话说得很怪。

    无忌忍不住问:“如果没有人发现你,也没有人到这里来呢?”

    小宝忽然笑一笑,道:“如果我真的要杀你,又何必自己出手?”

    他笑得很奇怪,也很神秘,忽然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唐家堡里有多少人想要你项上这颗头颅?…

    无忌也笑了笑,道:“他们要我的头颅干什么?”

    小宝美得更神秘,声音压得更低,又问道:“你知不知道赵无忌的头颅现在的市价是多少?”

    无忌的脸色没有变。

    他已经把自己训练得变成了一个完全没有表情的人。

    但是他的瞳孔已收缩。

    “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应该知道我的。”小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就是西施。”

    无忌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虽然他已有八分相信小宝就是西施,但他已养成绝不把任何情感表露到脸上的习惯。

    小宝道:“昨天晚上我已来过。”

    无忌道:“哦?”

    小宝道:我来的时候,你刚好出去。”

    无忌道:哦!”

    小宝道:“我看见你走入树林,可是我知道你一定走不出去的,因为要穿过这片树林,也有个秘诀。”

    他说的秘诀也是:“进三退一,左三右一。”

    无忌现在才知道今天早上他为什么回不来了,因为这是从小楼这边走出去的方法,要从外面走回来,就得用相反的法子。

    雷震天在匆忙中疏忽了这一点,竟几乎要了他的命。

    无论多么小的疏忽,都可能造成致命的错误。

    他也从痛苦的经验中得到个教训。

    小宝道:“那时你已经走得很远,我想赶过去告诉你,你已掠上树梢,我知道你只要一上去,行踪就会被发现。”

    无忌道:“所以你也窜了上去,想替我把埋伏引开。”

    小宝道:“我本来是想这么做的,可是已经有人比我快了一步”

    无忌道:“那个人不是你?”

    小宝道:“不是。”

    他显得很惊讶:“难道你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无忌苦笑,摇头。

    小宝沉思着,过了很久,才接着道:“我也知道你的行踪一露,立刻就会有人来查看你是不是还在房里。”

    无忌道:“所以你就来代替我睡在这张床上。”

    小宝道:“我用棉被蒙佐了头,假装睡得很熟,不久之后,外面果然就有人来了。”

    无忌道:“但是你并不一定要说梦话的。”

    小宝道:“‘我也知道并不一定要说梦话,只不过我刚好有种本事。”

    无忌道:“什么本事?”

    小宝说道:“我会模仿别人的声音,无论谁说话的声音,我都能够模仿得逼真。”

    他又道:“跟我同时派出来的一批人,都受过这种训练。’’

    无忌道:“你知道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小宝道:“我没有看见他,也不敢去看,可是我猜想大概是唐缺。”

    他又补充:“因为唐家堡的警卫和治安,都是由他负责的。’,

    无忌道:“那么你也应该想到,他很可能也会去查看你是不是留在房里。”

    小宝道:“他绝不会怀疑我。”

    无忌道:“为什么?”

    小宝笑了笑道:“你应该看得出的,我跟他的关系不同。,’

    他在笑,笑容中却充满了痛苦。

    为了自己誓死效忠的目标和信仰,他虽然不惜牺牲一切,可是这种牺牲无论对谁来说都太大了些。

    想到他和唐缺之间那种不寻常的亲密,想到“西施”这两个字中所包含的那种特别的意思,无忌当然也可以想象到他所忍受的是种多么惨痛的屈辱。

    无忌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该露面的,也不该跟我联络,你付出的代价太大了,绝不能冒险。”

    小宝又笑了笑,道:“可是,你付出的代价也不小,我怎么能眼看着你身份暴露?”

    无忌看着他,心里充满了歉疚,感激,和佩服。

    直到现在他才相信,世上的确有不借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人。

    就因为世上有这种人,所以正义和公理才能永远存在。

    所以人类才能永存。

    小宝微笑道:“何况我们之间已经有了种很好的掩护。别人都以为我恨你入骨,时时刻刻都想要你的命,怎么会想到我们是朋友?”

    无忌道:“我也想不到,我在这里,还有你这么样一个朋友。”

    他在这里已经有了三个朋友。

    小宝的态度变得很严肃,道:“有几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你一定要特别注意。”

    他说:“唐家和霹需堂的联盟,本来就是因为他们要互相利用,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经变得很恶劣,雷震天很可能已经被软禁!

    “这是我们的机会,如果我们能好好利用,让他们自相残杀,我们就一定可以从中得利的。”

    雷震天的被禁,显然还是件极机密的事,连小宝知道得都不太清楚。

    想不到无忌却已经知道了。

    小宝又说:“现在霹雷堂的势力虽然已被瓦解,有的已被暗算惨死,没有死的也被驱出了庸家堡,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们相信他们一定还有人潜伏在唐家堡里,伺机而动。”

    无忌道:“这一点,我一定会特别留意。”

    小宝道:“唐玉中的du极深,短期内绝不会复原,这一点你倒可以放心。”

    无忌忍不住问:“蜜姬呢?”

    小宝道:“蜜姬?”

    无忌道:“蜜姬就是和唐玉一起被那口棺材运回来的人。”

    小宝问道:“是不是雷震天以前的妻子?”

    无忌点头,又问道:“她是不是已经遭了du手?”

    小宝道:“她还没有死,但是她的下落我却不知道。”

    这种事他当然不会注意。

    他当然绝不会想到雷震天的前妻和无忌之间,会有那种微妙的感情。

    小宝道:“我知道你到这里来,是为了要手刃上官刃为令尊报仇。”

    无忌承认。

    小宝道:“无论你能不能得手,七天之内,都一定要离开唐家堡。”

    无忌道:“为什么?”

    小宝道:“因为他们昨天已派人连夜赶到皖南绩溪去,查证溪头村是不是有你这么样一个人。”

    无忌动容道:“你认为他们派出去的人,十天之内就能赶回来?”

    小宝道:“人虽然赶不回来,鸽子却一定可以飞得回来。”

    鸽子。

    无忌立刻想到了,那群将唐傲战胜的消息带回来的鸽子。

    他的心沉了下去。

    小宝道:“我也知道,你这次行动的艰险,要想在七天之内完成,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但是,你已经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想了想,又道:“严格来说,最安全的期限还不到七天。”

    无忌问道:“你认为安全的期限是几天?”

    小宝道:“五天。”

    他算了算,又说道:“今天是二十三,二十八的黎明之前,你一定要离开唐家堡』”

    无忌道:“我会记住。”

    小宝道:“时间虽然仓促,但你却还是不能贪功急进,轻举妄动。”

    他的表情更严肃:“你自己白送了xing命,死不足惜,如果因此而影响了大局,那就连死都不足以赎罪了。”

    无忌道:“我怎么会影响大局?”

    小宝道:“唐家早已有进犯大风堂的野心,他们特意结纳上官刃,就是为了要让上官刃做他们的带路人。”

    无忌道:“这一点我已想到。”

    小宝道:“现在他们自己虽然认为时机还没有完全成熟,可是,根据我的判断,以他们现在的实力,要毁灭大风堂并不难。”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接着道:“以我的估计,最多只要三个月,他们就能毁了大风堂!”

    无忌手心又有了冷汗。

    小宝道:“你若轻举妄动,万一触怒了他们,使得他们提前出手,那么……”

    他没有说下去,也不必说下去。

    无忌的冷汗已湿透了衣服。

    小宝沉思着,忽然又道:“还有一件事。”

    无忌道:“什么事?”

    小宝道:“除了我之外,我相信还有一个人潜伏在唐家堡。”

    无忌道:“你怎么知道的?”

    小宝道:“因为我有几次遇到了困境,都有人在暗中替我解决

    他又道:“我本来还不敢确定,直到昨天晚上,我才相信我的推测没有错。”

    无忌道:“因为除了你之外,还有个人在暗中维护我,替我引开了埋伏。”

    小宝反问道:“你有没有看清那个人的样子?”

    无忌摇头,道:“我只看出了那个人的武功极高,身法极快。”

    小宝道:“他是男是女?”

    无忌道:“大概是男的。”

    他想了想,忽又摇头:“但是他说不定是个女的,只不过身材比较高大些。”

    小宝又在沉思,表情显得很奇怪。

    无忌道:“你是不是已经想到可能是谁?”

    小宝点点头,又摇摇头,喃喃道:“我不敢说,可是如果我猜的不错……”

    他没有说下去,

    外面的楼梯上,仿佛已有脚步声响起,小宝的人已窜出窗户。

    临走的时候,他还在再三叮吁!

    “小心,珍重,莫忘记二十八以前一定要走。”

    现在已经是二十三的正午,无忌的期限已经剩下四天多了。

    他只有一把剑和三个朋友,他要对付的人却不知有多少。

    试探

    正午,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唐缺正是来找无忌去吃饭的。

    只要是人,就要吃饭。

    所以唐缺最近的胃口虽然很不好,却还是要勉强自己吃一点。

    因为他最近实在太瘦了。

    无忌也不能说他胖,比起某些动物来,他的确不能算胖。

    他至少比河马瘦一点,他的腰围至少比河马要少一两寸。

    为了补救这种不幸,今天中午他一定要勉强自己,努力加餐。

    可惜他的胃口实在不好,所以他只吃了四个猪蹄,二只鸡,两碗大卤面,和一双跟他差不多瘦的香酥鸭子。

    最后当然还要吃点甜食,否则怎么能算吃饭?

    所以他又吃了十二个豆沙包子,六个猪油桂花干层糕,和三张枣泥锅饼。

    饭后当然还要吃点水果,他也只不过吃了十七八个香瓜而已。

    无忌实在不能不佩服。

    他简直无法想象,这个人胃口好的时候要吃多少。

    他的胃口一向很好,可是他这半个月来吃的东西,加起来还没有唐缺这一顿吃得多。

    唐缺还在发愁,看看桌上还没有吃完的几个香瓜发愁。

    他摇着头,叹着气,喃喃道:“怎么办?我吃不下了,怎么办?”

    无忌道:“我有个办法。”

    唐缺道:“什么办法?你快说。”

    无忌道:“吃不下就不吃。”

    唐缺想了想,拊掌大笑,道:“好主意,吃不下,就不吃,这么好的主意我怎么想不到?”

    他笑得不但像一个孩子,而且像个傻子。

    他看来简直就像是个白痴。

    幸好无忌现在总算已经知道这个白痴是什么样子的白痴了。

    这个白痴把你出卖的时候,你说不定还会替他点银子。

    现在唐缺总算已吃完了。

    在一个铜盆里洗过他那双又白又胖的小手之后,他忽然间问无忌:“你会不会看相?”

    “看相?”

    无忌就算知道看相是什么意思,也要装作不知道。

    因为唐缺这问题问得很奇怪,他回答时不能不特别小心。

    唐缺又道:“看相的意思,就是能从别人的相貌上看出来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无忌道:“哦?”

    唐缺道:“一个人是好是坏?是善是恶?会看相的人一8员就能看得出来。”

    无忌道:“我明白了。”

    唐缺微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看相的。”

    无忌道:“为什么?”

    唐缺道:“因为你会杀人。”

    无忌道:“会杀人的人,一定要会看相?”

    唐缺道:“如果你不会看相,怎么知道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什么人能杀?什么人不能杀?”

    无忌不能不承认,他说的多少有点道理。

    一个以杀人为业的人,确实要有一种擅于观察别人的能力。

    不但要能察言观色,还要能看透别人的心—这就是看相。

    一个能够卜卦算命,能够说出别人过去和未来的术士,所倚仗的也就是这种本事。

    唐缺说道:“你能不能够替我去看看相?”

    无忌在笑:“你这人多福多寿,又富又贵,只可借最近胃口有点不好。”

    唐缺大笑,道:“你看得准极了。”

    无忌道:“我当然看得准,因为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必看我也知道。”

    唐缺笑笑又道:“我也不是要你看我的相。”

    无忌道:“你要我看谁的?”

    唐缺道:“你还记不记得二十九个人?”

    无忌道:“你说的是昨天晚上任在这里的那二十九个人?”

    唐缺道:“我说的就是他们。”

    无忌道:“我记得唐家堡好像也有客栈。”

    唐缺道:“唐家堡什么都有。”

    无忌道:“我也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话。”

    唐缺道:“什么话?”

    无忌道:“你说过,一个人就算住在客栈,客栈的掌柜也会问他,员姓大名?是从哪里来的?要往哪里去?到这里来有何公干?”

    唐缺确实说过这句话,他只有承认无忌的记忆力确实不错。

    无忌道:“昨天晚上,这二十九个人是不是住在你们的客栈里’’

    唐缺道:“是。

    无忌遁人“你们是不是也已问过他们的姓名和来历。”

    唐缺道:“是。”

    无忌道:“现在你既然已经知道他们是些什么样的人,又何必再要我去看。”

    唐缺道:“因为有件事随便我们怎么问,都问不出的。”

    无忌道:“哦?”

    唐缺道:“我们总不能去问他们,是不是奸细?”

    无忌道:“就算你们问了,他们也绝不会说。”

    唐缺道:“所以我要请你去看看他们究竟是不是奸细?”

    他微笑又道:“做奸细的人,总难免心虚,心虚的人,样子看起来总有点不同,我相信你一定能够看得出的。”

    他的笑眼中又闪出了尖针般的光,一个白痴眼睛是绝不会有这种光的。

    du蛇的眼睛才有。

    —他又有什么阴谋?

    ——那二十九个中,是不是有大风堂的子弟?

    难道他已对无忌的身份开始怀疑?

    无忌的反应并不慢,就在这一瞬间,他已将每种可能发生的情况都想过。

    他只问:“那些人在哪里?”

    唐缺道:“他们也在吃饭,每个人都要吃饭的。”

    二十九个人,分成三桌在吃饭,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他们装柬打扮都不同,吃饭的样子也不同,有的在狼吞虎咽,埋头苦吃,有的却吃得很斯文秀气,只看他们吃饭的样子,已经可以看得出他们的身份。

    其中吃得最慢,吃相最好的一个人,赫然竟是曲平!

    无忌的心提了起来。

    他已听说过曲平和千千间的事,曲平既然在这里,千千想必也在附近。

    他们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是来找他的?

    他既然认得曲平,曲平当然也能认得他』

    只要曲平露出一点异样的神色,他就死定了!

    三个大圆桌,摆在一个很阴凉的院子里,六菜一场,四荤两累。

    曲平正在吃一盘榨菜、豆干、红辣椒炒肉丝。

    他看见了无忌。

    但是他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筷子也挟得很稳,连一根肉丝都没有掉下来。

    曲平一向是个非常沉得住气的人,而且很可能也已认不出无忌。

    无论谁都绝对看不出他和无忌之间会有一点点关系。

    千千不在这里。

    和曲平同桌吃饭的三个女人,都是无忌从来没有见过的。

    无忌的心总算定了下来。

    唐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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