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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鹏王朝 第十二章 第一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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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第一聪明人 (第3/3页)

喝酒,若还投有醉.本来是很难停止的。他们却都很清醒。每个人的脸上都完全没有酒意,却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

    山西雁之神色更沉重,凝视着陆小凤,忽然道:“你真的能确定,这件事的主谋是他?”

    陆小凤点点头。

    山西雁道:“你有把握?”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们是朋友,我也知道你们跟他的关系,若没有一点把握,我为什么要来找你们?”

    山西雁握紧了双拳,突然重重一拳打在桌上,厉声道:“霍天青当真的做了这种事,我跟他无论有什么关系,都从此断绝。”

    樊大先生冷冷道:“但我却还是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陆小凤道:“我本来也不敢相信的,但除了他外,已找不出第二个人。”

    樊大先生道:“哦?”

    陆小凤道:“只有他能在片该之间制住朱停他们三个人。

    樊大先生冷笑道:“就凭这点还不够。”

    陆小凤道:“只有他才可能知道金鹏王朝的秘密,因为他是阎铁珊最亲信的人。”

    樊大先生道:“这也不够。”

    陆小凤道:“只有他才能从这件事中得到好处,阎铁珊死,珠光宝气阁就已是他的。”

    阎铁珊和霍休一样,也是个老光棍,别人怀疑他本是个太监,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陆小凤道:“以他们身分和武功,若非另有企图,又怎么肯做阎铁珊那种人的总管呢?”

    这点连樊大先生都已无法否认。

    陆小凤道:“江湖中当然绝不会有人想到,青衣第一楼竟会在珠光宝气阁里。”

    山西雁动容道:“你说青衣第一楼在珠光宝气阁?”

    陆小凤点点头,道:“独孤一鹤显然就是因为得到这消息,所以才来的,所以霍天青才会先借故消耗他的内力,让他死在西门吹雪的剑下。”

    花满楼一直静坐在旁边,此刻也忍不住道:“孙秀青、石秀云也就因为要说出这秘密,所以才会被上官飞燕杀了灭口。

    山西雁道:“她们若真的知道这秘密,马秀真和叶秀珠又怎么不知道。”

    陆小凤道:“她们也知道。”

    山西雁道:“但她们还活着。”

    陆小凤道:“叶秀珠还活着,只因为她和上官飞燕一样爱上了少年英俊,武功高绝的霍天青。”

    山西雁道:“马秀真呢?”

    陆小凤道,“若是我猜的不错,她想必也死在霍天青手上,其中可能是叶秀殊杀了她的。”

    山西雁道:“他为了转移你的目标、所以才说出山后那小楼,让你去找霍休。”

    陆小凤点点头道无:“论是我死在那小楼里,还是霍休死在我手,这件事都已可结束,他从此就可以高忱无忧。”

    山西雁道:“但他却没有想到,你跟那孤僻的老人,居然会是老朋友。”

    陆小凤道:“他为了想知道这件事的结果,所以才要叶秀珠在外面等着我们打听消息。”

    山西雁道:“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你们要去找霍休。”

    陆小凤又点点头,道:“但叶秀珠却说错了一句话。”

    山西雁道:“她说错了什么?”

    陆小凤道:“她说她留在那里,只因她刚将独孤一鹤和石秀云的尸体埋葬。”

    山西雁皱眉道:“独孤一鹤身为一派掌门,又怎么会葬得那么草率?”

    陆小凤叹口气道:“叶秀珠究竟还是个很贤良的女孩子,还没有学会应该怎么说谎。”

    山西雁也叹了口气,苦笑道:“要在你这种人面前说谎的确也不容易。”

    陆小凤道:“但我却在她面前说出了六根足趾的秘密,所以她立划去告诉了霍天青,珠光宝气阁和霍休那小楼距离本就很近。”

    山西雁道:“所以也只有霍天青才能这么快就得到她的消息。”

    陆小凤道:“不错。”

    山西雁道:“你是故意将这个秘密泄露给她的?还是无意?”

    陆小凤并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却笑了笑道:“我当时只不过觉得她本不该在那里出现的,我只不过觉得有点奇怪。”

    山西雁看着他,又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本不该叫小凤的。你根本就是一只小狐狸。”

    陆小凤也叹息着,苦笑道:“但我却很佩服霍天青,他实在是个思虑周密,头脑冷静的人,这件事若是一局棋,对方的每一着都已在他的计算之中。”

    山西雁道:“只可惜到最后他自己还是走错了一步。”

    陆小凤道:“每个人都难免会错了,他也是人。”

    樊大先生忽然又冷笑道:“其实他最后纵然不走那着棋,你还是能找到他的。”

    陆小凤道:“至少我那时还不能确定。”

    樊大先生道:“现在呢?”

    陆小凤道:“现在我还是没有十分把握,只个过有了几分而已。”

    樊大先生道:“你为什么来找我们?”

    陆小凤道:“你们是我的朋友,我答应过你们,绝不跟他交手的。”

    樊大先生道现:“在我们已不是朋友?”

    陆小凤道:“我们还是朋友,所以我才来。”

    樊大先生道:“来收回你的话?”

    陆小凤道:“无论谁做错了事,都得付出代价,霍天青也一样。”

    樊大先生道:“。”

    陆小凤苦笑道:“我只不过想请你们去转告他,明日日出时,我在青风观等他。”

    樊大先生道:“很好。”

    他霍然随身而起,目光刀锋般瞪着陆小凤,道:“请。”

    陆小凤道:“请,请什么?”

    樊大先生道:“请出手。”

    陆小凤道:“我说的话你难道不信?”

    樊大先中道:“我只知道霍天青是天禽门的掌门,我樊天仪恰巧是天禽门的弟子。”

    陆小凤道:“所以你……”

    樊大先生道:“所以只要我樊天仪活着,就不能让别人去对付霍天青。”

    山西雁皱眉道:“大义灭亲,这句话你难道没听说过。”

    樊大先生冷冷道:“我听说过,但却已忘了。”

    简二先牛也慢慢的姑起来,道:“我们本来就是不分黑白,不知轻重的人。”

    那卖包子的小贩突然大声道:“这种人该死。”

    简二先生道:“不错,很该死。”

    卖包子的小贩道:“只可惜我包乌鸦恰巧也是这种人。”

    简二先生道:“所以你也该死。”

    包乌鸦道:“不但该死。而且现在就已经该死了。”他突然跳起来,就像是根标枪一样,一头向墙上撞了过去。他没有撞到墙上,却撞上了陆小凤的胸膛。陆小凤忽然间已挡在他前面。

    包乌鸦凌空翻身,两条腿在座梁上一蹬,头下脚上头往石板地上栽了下去他还是没有撞在石板山只觉得有只手在他的腰畔轻轻一托,他的人已四个八稳的站住了,正好面对着一个人。一个长身玉立,脸色苍白的人,霍天青。

    每个人全都怔住,就连陆小凤都怔住。谁也想不到霍天青居然会在此时此刻出现,谁也想不到他居然还敢来。霍天青的脸色虽是苍白的,但神情却还是很冷静。

    包乌鸦握紧双拳,颤声道:“你……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霍天青道:“你该死?”

    包乌鸦咬牙道:“我该死。”

    霍天青冷冷道:“你们若全都该死,难道要天禽门全都死尽死绝不成?”包乌鸦怔住。

    霍天青道:“天禽门传你们一身武功,并不是要你们自己找死的。”

    包乌鸦道:“可是你……”

    霍天青冷笑道:“我跟你们又有何关系?若是为了别的事你们就算全都死光,我也不会看你们一眼的。”

    包乌鸦道:“但是你现在……”

    霍天青道:“现在我只不过不愿要你们为我死而已,日后传说出去居然有个卖包子为我而死了,我霍天青岂非罪

    他突然从中拿出面竹牌一折两断,冷冷道:“我霍天青有财有势,这种穷掌门我早已不想当了,从此我和你们天禽门全无关系.若有谁再说我是天禽门下,我就先割下他的舌头,再打断他两条腿。”

    包乌鸦看着他,眼睛突然发红,突然伏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山西雁的眼睛似也发红,突然仰面而笑道,“好,霍天青,你总算还是个姓霍的,总算还没有辱没这个“霍’字。”

    霍天青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慢慢的转过身,凝视着陆小凤,陆小凤在凝视着他。

    两个从面面相对,互相凝视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小凤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会是你?”

    霍天青冷冷道:“我们的事,你这种人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

    陆小凤道:“我知道你一心想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你不愿在令尊的余荫下过一辈子.但这种事……”

    霍天青厉声道:“这种事就是大事,除了我霍天青外,还有谁能做得出?”

    陆小凤苦笑道:“的确没有别人。”

    霍天青道:“除了你之外,也没有别人能破坏我的大事。”

    他忽然仰而长叹,道:“这世上有了霍天青,就不该再有你陆小凤。”

    陆小凤道:“所以……”

    霍天青道:“所以我们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非死不可。却不知是你死?还是我死?”

    陆小凤长长叹息,道:“明日日出之时,也许就知道了。”

    霍天青冷笑道:“朝朝有明日,明日之约,又何妨改为今日。”

    他忽然拂了拂衣袖,人已在门外,只听他冷淡的声音远远传来:“今日黄昏时,我在青风观外等你!”

    黄昏。青风观。青风观在青山上,青山已在斜阳外。

    没有雾,淡淡的白云漂渺,看来却像是雾一样。一阵风吹过,苍松间的昏鸦惊起,西天一抹斜阳更淡了。然后暮色就已笼罩大地。陆小凤面对着满山苍茫的暮色,心情却比这暮色还沉重。

    花满楼意兴也显得很萧索,叹息着道:“霍天青还没有来。”

    陆小凤道:“他,会来的。”

    花满楼道:“我想不到他竟是这么样一个人,他本不该做出这种事的。”

    陆小凤黯然道:“可是他偏偏做了。”

    花满楼道:“这也许只因为他太骄傲,非但想胜过所有的人,还想胜过他自己的父亲。”

    陆小凤道:骄傲本就是件很愚蠢的事哪。”

    个人若是太骄傲了,的确就难免会做出些愚蠢的事。

    花满楼道:“也就因为骄傲,所以他并不想推诿自己的责任。”

    陆小凤沉默了很久忽又问道:“你若是我,你会不会放过他?”

    花满楼道:“我不是你。”

    陆小凤长长叹息一声,道:“幸好你不是我,幸好我也不是你-一-”

    花满楼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这时他已听见厂开门的声音。青风观那出名而沉重的大门,刚刚开了一线。一个黄衣道童手提着灯笼,走出来,还有个人跟在他身后,却不是霍天青而是个黄袍道人。这道人宽袍大袖,两鬃已斑白瘦消清矍的脸上,带着种很严肃的表情,脚步虽然很轻健,看来却不像练武功的样子。

    他四面看了一眼.就笔直的向陆小凤走了过来,单掌问讯,道:“施主莫非就是陆小凤公子?”

    陆小凤点点头,道:“道长是……”

    这道人道:“贫返青枫,也就是这小小道观的主持。”

    陆小凤道:“道长莫非是霍天青的朋友。”

    青枫道:“霍施主与贫道是棋友,每个月要到贫道这里来盘桓几天的。”

    陆小凤道:“现在他的人呢?”

    青枫脸上忽又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道:“贫道此来,正是为了要带施主去见他的。”

    陆小凤道:“他在哪里?”

    青枫缓缓道:“他在贫道的云房中相候,已有多时了。”

    小院中出奇幽静,半开的窗子里香烟漂渺淡谈的随风四散。门也是虚掩的。

    陆小凤穿过小院,等青枫推开了门,他就会见了霍天青。霍天青却永远看不到他。

    霍天青竟已死在青枫道人的房里的云床上。云床低几上,有个用碧玉雕成的盘龙杯,杯中还留着些酒。毒酒。

    霍天青的脸是死灰色的,眼角口鼻下还隐隐可看出已被擦干净的血痕。陆小凤看着他,心已沉了下去。

    青枫道人神色很惨淡黯然道:“他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来下昨天未完的那局残棋的,正等着看他有什么新妙着,能逃过那一劫?谁知他却说今天没有下棋的心情。”

    陆小凤道:“他只想喝酒?”

    青枫点点头,道:“那时贫道才看出他的神情有异,仿佛心事重重而且还不停的在长呼短叹喃喃自语。”

    陆小凤道:“他说了些什么?”

    青枫道:“他仿佛是在说人生百年,转眼即过,又说这世上既然有了他霍天青,为什么偏偏又要多出个陆小凤。”

    陆小凤苦笑,却又忍不住问道:“这酒是你替他准备的?”

    青枫道:“酒虽足此间所有,酒杯却是他自己带来的,他素行洁癖,从来不用别人用过之物。”

    陆小凤拿起酒杯嗅了嗅、皱眉道:“毒果然是在酒杯上。”

    青枫道:“他几次拿起酒杯,又放下像是遇见了一着难棋,举杯不定,贫道正在奇怪时,他仰面大笑了三声、将杯中酒喝了下去。”

    这满怀忧虑的道人,双手合十,黯然道:“贫道实在没有想到,他年纪轻轻,就又看破世情,但愿他早归道山。”他声音越说越低,目中竟似有泪将落。

    陆小凤沉默着,心情更沉重,过很久,才长长叹息,道:“他没有再提起别的人?”

    青枫道:“没有。”

    陆小凤道:“也没有说起朱停这名字。”

    青枫道:“没有。”

    陆小凤的心又沉了下去。

    云床旁边摆着一局残棋,青枫道人喃喃道:“世事无常,如白云苍狗,又有谁能想到,这一局残棋犹在,他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陆小凤忽然道:“他着的是黑子?”

    青枫道:“贫道总是让他一先。”

    陆小凤拈起粒黑棋,沉思着,慢慢的摆下,道:“我替他下这局棋。”

    青枫凄然而笑,道:“这一子摆下,黑棋就不输了。”

    陆小凤道:“但除此以外,他无路可走。”

    青枫道:“这局棋他本就是输了他自己也知道的,只不过已直不肯认输而已。”

    陆小凤目光远视着远方,喃喃道:“但现在他毕竟已认输了,棋局就是人生,只要一着走错,就非错不可。”

    青枫道人忽然挥袖拂乱了这局残棋,悠悠道:“人生岂非也正如一局棋.输赢又何必太认真呢?”

    陆小凤道:“若不认真,又何必来下这一局棋?”

    青枫道入看了他一眼,双掌合门慢慢的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一阵风吹开窗户,黑暗的夜色已笼罩大地。

    陆小凤躺在床上,凝视着胸膛上的一杯酒。这杯酒已在他胸膛上摆了很久,直到现在还没有喝下去他似连喝酒的,心情都没有。

    花满楼道:“你在想朱停他们?”陆小凤沉默着。

    花满楼道:“他一心求死,想必就不会再造孽杀人了,现在他们说不定已平安回到家里。”

    那句话不但是安慰陆小凤,也是实慰他自己,陆小凤却仿佛没有听见。

    花满楼勉强笑了笑,道:“无论如何,这局棋总算是你赢。”

    陆小凤忽然长长叹息,声,道:“但这最后一着,却不是我自己下的。”

    花满楼道:“也不是照你的意思下的么?”

    陆小凤道:“不是。”

    他苦笑着,又道:“所以我显然赢了这局棋,却比输了还难受。”

    花满楼也不禁区长叹息,道:“他为什么不肯将这一局残棋下完呢?”

    陆小凤道:“因为他自己知道这局棋已输了。就正如他昨天也不肯下完那局棋一样。”

    这句话刚说完,他突然从床上跳起来,胸膛上的酒杯“当”的一声跌在地上跌得粉碎。

    花满楼知道他从来也不肯让自己的酒杯跌碎的。但现在他却似已完全忘了这句话,他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只觉得全身都已冰冷,从头一直冷到脚底。

    花满楼并没有问他什么?花满楼知道他自己会说出来的。

    陆小凤忽然道:“昨天他也没有下完那局棋。”

    花满楼道:“不错。”

    陆小凤道:“昨天还在青风观下棋。”花满楼的脸色也变了。

    陆小凤道:“上官飞燕若是死在他手里的,昨天怎么能在这里下棋?”

    上官飞燕在数百里外,霍天青就算长着翅膀,也无法在一天之内赶回来的。上官飞燕正是昨天死的。

    花满楼只觉得手脚也已冰冷,叹声道:“我们难道错怪了他?”

    陆小凤紧握双拳.道:“至少上官飞燕绝不会是被他杀了的。”花满楼点点头。

    花满楼道:“他为什么不辩白?”

    陆小凤道:“他约我在青风观相见,也许正是为了要那道人证明,昨天他还在青风观下棋。”

    花满楼道:“因为他知道若是空口辩白,你一定不会相信。”

    陆小凤道:“只可惜他竟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

    花满楼道:“这么样说来,他当然不是自己要死的?”

    陆小凤道:“绝不是。”

    花满楼道:“是谁杀了他?”

    队小凤道:“杀他的人,也就是杀上官飞燕的人。”

    花满楼道:“这个人才真正是这件事的主谋?”

    陆小凤道:“不错。”

    花满楼道:“青枫道人莫非也被他收买了,所以才帮着他说谎。”

    陆小凤道:“出家人也是人。”

    花满楼道:“既然如此,青枫道人当然知道他是谁!”

    陆小凤长长叹息,道:“所以现在我只希望青枫还活着。”他失望了。他们再回到青风观时青风观已化一片火海。没有人能逃出来,连一人都没有。烈火无情,放这把火的人更无情。这人是谁?

    青风观在前山,霍休的小楼就在后山。前山虽已化做一片火海,山后却还是和平而宁静的。

    门上那“推”字仍在。陆小凤就推开门,走了进去。这是他第二次推开这扇门,说不定也就是最后一次。

    山腹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了。那些数也数不尽的珠宝和兵器,竟已全都奇迹般不见。

    山腹的中间,有个小小的石台,铺着张陈旧的草席,霍休赤着足,穿着件已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裳、正在盘膝坐在草席上温酒。好香的洒。

    陆小凤长长吸了一口气、走下石阶、微笑道:“这次我来得好像也正是时候。”

    霍休也微笑着道:“但这次我已不奇怪了.反正我只要有好酒,你就会找来的。”

    陆小凤道:“但我却反而有点疑了。”

    霍休道:“怀疑什么?”

    陆小凤道:“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用好酒把我勾引来的?”

    霍休大笑,道:“不管怎么样,好酒总是好酒,你若不怕脏了你的衣服,还是可以坐下来喝一杯。”

    陆小凤道:“我怕。”

    霍休皱眉道:“你怕?”

    陆小凤道:“我怕的倒不是弄脏这身衣服。”

    霍休道:“你怕什么?”

    陆小凤道:“我怕我会像霍天青一样,喝下这杯酒,就要等着别人来收这局残棋了。”

    霍休看着他,目光变得像柄出鞘的刀。他没有再说话只慢慢的倒了杯酒,慢慢的喝了下去。陆小凤也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这句话已足够。他面对着的是个聪明人,对聪明人说话一句就已够。

    也不知过了多久,霍休突又大笑起来,道:“看来我还是瞒不过你。”

    陆小凤道:“我总认为你也跟阎铁珊和独孤一样,也是受害的人,我总认为只有霍天青才能在这件事中得到好处。”

    霍休道:“现在呢?”

    陆小凤道:“现在我才想通,真正能在这件事中得到好处的,只有一个人。”

    霍休道:“这个人就是我了。”

    陆小凤道:“不错,这个人就是你!”霍休又倒了杯酒。

    陆小凤道:“大金鹏王一死,这世上就不会再有人会向你追讨金鹏王朝的旧债了。”

    霍休慢慢的点了点头,道:“他本来也不会向我要的,但近年来他已太穷了,他是个很会花钱的人,从来不知道赚钱的辛苦。”

    陆小凤道:“所以你非杀了他不可?”

    霍休冷冷道:“这种人本就该死。”

    陆小凤道:“但他死了还不够,因为独孤和阎铁珊还是要来分那笔财富的。”

    霍休道:“这笔财富本就是我的,只有我一个人在辛辛苦苦的保护它,让它一天比一天增加,我绝不能让任何人分。”

    陆小凤道:“所以他们也该死?”

    霍休道:“非死不可。”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其实这笔财富就算三十个人花也花不完的,你已这么大年纪,将来难道还要将它带进棺材里。”

    霍休瞪着他,冷冷道:“你若有个老婆,白天反正也不能用她的,但肯不肯让别人来跟你共用?”

    陆小凤道:“这完全是两回事。”

    霍休道:“在我看来,这两回事却完全是一样的,这些财富就像是我的老婆一样,无论我是死是活,都绝不让别人来用它。”

    陆小凤道:“所以你先利用霍天青和上官飞燕,去杀大金鹏王,又利用我除去独孤一鹤和阎铁珊。”

    霍休道:“我本不想找你的.只可惜除了你之外.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来做这件事。”

    陆小凤苦笑道:“这句话我听说过。”

    霍休道:“这是实话。”

    陆小凤道:“是我自己心甘情愿上了你的当的,但霍天青呢?像他那钟人,又怎么会被你所用?”

    霍休道:“不是我要他上钩的。”

    陆小凤道:“是上官飞燕?”

    霍休道:“所以我只好自己出手了。”

    陆小凤道:“霍天青也并不是个愚蠢的人,他知道上官飞燕的死讯后.也已想到这件事必定还另有个主谋的人,所以,跟我订定了青风观的约会后,就先赶来找你。”

    霍休道:“他的确并不太笨,只可惜聪明人也时常会做笨事的。”

    陆小凤叹道:“他的确不该一个人来找你的。”

    霍休道:“所以他也该死。”

    陆小凤道:“你杀了他后,才将他送到青风观去?”

    霍休道:“青风观的庙产也是我的,我随时都可收回来。”

    陆小凤道:“所以你要青枫道人帮着你说谎时,他也不敢拒绝。”

    霍休悠然道:“一个出家人居然也说谎,当然也该死!”

    陆小凤道:“你本想让我认为霍天青是畏罪而死的,本想要我就此罢手了。”

    霍休叹道:“我的确已不愿你再管这件事,只可惜那多嘴的道士却害了你。”

    陆小凤道:“他害了我?”

    霍休道:“我听他说出昨天的那局残棋时,就已知道你迟早总会想到这点漏洞的。”

    陆小凤道:“所以你就索性将青风观放把火烧了。”

    霍休道:“那块地我也正好还有别的用处。”

    陆小凤道:“在你看来,这些人岂非也全都跟那块地样?只不过是你利用的工具而已。”

    霍休道:“所以我要他们活着,他们才能活,我要他们死,他们就得死!

    陆小凤苦笑道:“你怎么想到我也会被你利用的?”

    霍休道:“每个人都有弱点,你只要能知道他们的弱点无论谁都一样可以利用。”

    陆小凤道:“我的弱点是什么?”

    霍休冷冷道:“你的弱点就是你太喜欢多管闲事!”

    陆小凤叹道:“所以我才会做你的帮凶,替你去约西门吹雪,帮你除去阎铁珊和独孤一鹤……”

    霍休道:“你做得一直都很好,霍天青死了后,你若肯罢手了从此以后,你还是可以随时来喝我的好酒的,你若有困难的时候,我甚至说不定还会借个万两银子给你。”

    陆小凤道:“只可惜我现在还没有罢手。”

    霍休也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将这里的东西全都搬走?”

    陆小凤不知道。

    霍休道:“因为我已准备将这地方,留作你们的坟墓。”

    陆小凤苦笑道:“这坟墓倒真不小。”

    霍休悠然道:“陆小凤能葬在青衣第一楼,也该死而无憾。”

    陆小凤叹道:“上官飞燕至少还说了句实话,青衣第一楼果然就是这里。”

    霍休道:“只可惜别人越是说青衣第一楼就在这里,你反而越不相信。”

    陆小凤道:“你当然就是青衣一百零八楼的总瓢把子?”

    霍休微笑道:“总瓢把子这个字的声音实在好听,我喜欢听这四个字。”

    陆小凤道:“难道比你数钱的声音还好听?”

    霍休谈谈道:“我不数钱,我的钱数也数不清。”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道:“现在我才真的明白,你怎么会发财的了。”

    霍休道:“你虽然明白,可借你这一辈子也学不会的。”

    陆小凤道:“我并不想把钱带到棺材里去。”

    霍休大笑,道:“好,很好。”

    陆小凤道:“很好?”

    霍休笑道:“据说你身上总是带着厚厚的一叠银票,而且,出手至少就是五千两。”

    陆小凤苦笑道:“那五千两银票,现在只怕也已到你腰包

    霍休道:“你既然不想把钱带进棺材,等你死了之后,我,定会替你把银票拿出来的。”

    陆小凤道:“你连死人的钱都要?”

    霜休道:“无论什么钱我都要,这也是发财的秘决之一。”

    陆小凤道:“只可惜我现在还活着。”

    霍休道:“但现在你却已到了坟墓里。”

    陆小凤道:“你有把握能杀了我?”

    霍休道:“我没有,我只不过有把握能要你死在这里。”

    陆小凤道:“哦?”

    霍休道:“无论谁进了坟墓,都休想活着出去。”

    陆小凤看着他眼睛里也发出了刀锋般的光。”

    霍休微笑道:“你的手是不是已经痒了?”

    陆小凤道:“的确有点痒。”

    霍休悠然道:“只可惜我却没有跟你动手的兴趣,我一向不喜欢跟一个已经快死的人动手的。”他手轻轻在石台上一按.突然间“轰”的一声,上面竟落下个巨大的铁笼来。罩住了这石台。

    陆小凤皱了皱眉道:“你几时变成鸟的?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笼子里?

    霍休道:“你觉得很滑稽?”

    陆小凤道:“的确很滑稽。”

    霍休道:“等我走了时,你就不会觉得滑稽了,一个人若知道自己快要饿死的时候,无论什么事他都不会觉得滑稽了。”

    陆小凤道:“我已经快要饿死?”

    霍休冷冷道:“等我近了后,这里唯一能吃的东西,已只有你和你的朋友们身上的肉,唯一能喝的,就是你们自己的血。”

    陆小凤道:“可是你怎么走呢?”

    霍休道:“这里唯一的出路,就在我坐的这石台下面,我可以向你保证,等我走了后,一定不会忘记将这条路封死的。”

    陆小凤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我好像并不是从这条路进来的。”

    霍休道:“你进来的那扇门,只能在外面开,我也可以保证.绝不会有人替你在外面开门。”

    陆小凤道:“你还可以保证什么?”

    霍休道:“我还可以保证你不出十天,就会渴死,只不过我一向是很谨慎的人,所以我一定还要多等十天才回来。”

    陆小凤道:“你还回来?”

    霍休笑了笑,道:“我当然要回来.回来拿你身上的银子。”

    陆小凤忽然笑了,大笑。

    霍休淡淡道:“我若是你,我现在,定已笑不出了。”

    陆小凤道:“你不是我。”

    霍休道:“幸好我不是。”

    陆小凤笑道:“就因为你不是我,所以你不知道现在我口袋里剩下的,已只有一个大洞。”

    霍休叹了口气,道:“看来你已决心连死都不肯让我占点便宜。”

    陆小凤道:“你总算想通了。”

    霍休道:“幸好我还是有便宜可占的。”

    陆小凤道:“哦?”

    霍休道:“我至少还可以把你们身上的衣服剥下来,去卖给旧货摊了,全少还可以卖几文钱!”

    陆小凤道:“连几十文钱都要。”

    霍休道:“一文钱也是钱。”

    陆小凤道:“只要是钱都要。”

    霍休道:“钱总是好的,一文钱总比没有钱好。”

    陆小凤道:“好,我给你。”他的手突然挥出,十几青铜钱夹带着劲风,向霍休打了过去。

    霍休没有动,也没有闪避,只等这些铜钱穿过铁笼的栅栏,他才招了招手,这十二枚铜钱就突然全部落入了他的掌里。

    这老人手上功夫之妙,连陆小凤看见都不禁动容,脱口道:“好功夫!”

    霍休已将十二枚铜钱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微笑道:“有钱可收的时候,我功夫总是特别好的。”

    陆小凤道:“只可惜这种功夫比我还是差一点。”

    霍休大知,道:“你莫非是想激我去出跟你打架?”

    陆小凤道:“我的确有这意思。”

    霍休道:“那么我劝你还是赶快打消这主意。”

    陆小凤道:“你是死也不肯出来的了?”

    震休道:“就算我想出去.现在也已出不去。”

    陆小凤道:“为什么?”

    霍休道:“这铁笼子是百炼精铜铸的净重一千九百八十斤,就算有削铁如泥的刀剑,也未必能削得断,何况那种刀剑也只有在神话传说里才能找得到。”

    陆小凤道:“一千九百八十斤重的铁笼,当然也没有人能举起来。”

    霍休道:“绝没有。”

    陆小凤道:“所以非但你出不来,我也进不去。”

    霍休道:“所以你只好看着我走,然后再等着饿死。”

    陆小凤道:“你先用这铁笼把自己关起来,为的就是怕我找你打架?”

    霍休道:“我已是个老头子了,已经连跟女人上床的兴趣都没有,何况打架?”

    陆小凤拍了拍花满楼的肩,叹道:“看来我们好像已只有等死了。”

    花满楼后然笑了笑,谈淡道:“看来这就是他最后一着。”

    陆小凤道:“你总不能不承认,他这一着实在厉害得很。”

    花满楼道:“但我们却还有一着没有下,我们手里还有一着。”

    陆小凤道:“哦!”

    花满楼道:“你难道忘了朱停?”

    陆小凤微笑道:“我没有忘。”

    花满楼笑道:“所以你直到现在,还能笑得出来。”

    陆小凤道:“所以你也一点都不着急呀。”

    花满楼道:“他本不该将朱停也绑到这里来的。”

    陆小凤道:“的确不该。”

    霍休脸色似已有些变了,忍不住道:“朱停在这里又怎么了?”

    陆小凤淡淡道:“也没有怎么样,只不过这世上还没有个地方能关得住他的。”

    花满楼道:“他这个人也没有别的长处。只不过恰巧是鲁大师的徒弟而已。”

    霍休皱眉道:“鲁大师?”

    花满楼道:“你当然应该知道,鲁大师就是鲁班祖师的后人,也正是普天之下制作机关的第一高手。”

    陆小凤道:“鲁大师死了后,这第一高手就是朱停老板。”

    霍休道:“所以他只要在这里,你们就一定能出得去。”

    陆小凤道:“不错。”

    霍休道:“他的确就在这里。”

    陆小凤道:“我知道。”

    霍休道:“就在后面你上次见到我的地方。”

    陆小凤道:“我知道。”

    霍休道:“世上既然没有能关得住他的地方,他为什么还不出来?”

    陆小凤道:“他会出来的。”

    霍休笑了笑,道:“现在就算他能出得来,也己太迟了。”

    陆小凤道:“哦?”

    霍休道:“这地方的机关总枢,就在我坐的地方下面。”

    陆小凤道:“哦!”

    霍休道:“只要我一出去当然立刻就会毁了它的。”

    陆小凤道:“然后呢?”

    霍休道:“然后这地方所有的出口,立刻就会全都被石块封死,每一块石块重量,都在八千斤以上,所以……”

    陆小凤道:“所以我们已非死在这里不可。”

    霍休谈淡道:“莫说你们,就算是鲁班复生,也只有在这里等着再死一次。”

    陆小凤道:“所以你现在就要走了。”

    霍休道:“我本来还想陪你在这里多聊聊的,我知道等死并不是件好受的事。”

    陆小凤道:“但现在你却已改变了主意?”

    霍休道:“不错。”

    陆小凤苦笑道:“看来我非但留不住你,也没法子送你了。”

    霍体道:“但是你一定很快会想念我的,我知道……”

    他微笑着伸出手,又道:“只要我的手按上去,我的人就不见了,你从此以后,也就永远看不见我了。”他的手按了下去他的人并没有不见,脸上的笑容却不见了。

    四四方方的一个石台,还是四四方方的一石台。他的人本来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面,现在还是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面。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突然被人在鼻子上打了一拳。

    粒粒比黄豆还大的汗珠子。突然从他头上冒了出来。

    陆小凤好像也觉得奇怪。他一向很了解霍休,没有十分把握的事,这老狐狸是绝不会做的。霍休着说这石台下面就是个出口,这石台下面就一定有个出口,但现在这个出口却好像已忽然不见了。

    陆小凤眨着眼,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霍休握紧双拳,道:“你……你……”他没有说出这句话,已晕了过去。

    陆小凤叹了口气,忽然发现除了他之外,还有别人叹气。叹气的人并不是花满楼是上官雪儿和老板娘。她们叹着气,走了过来,脸上都带着春花般的微笑。

    上官雪儿却道:“看来你说的不错这个人果然有两手。”

    老板娘笑得更甜,道:“所以他才是独一无二的陆小凤。”

    陆小凤却不禁苦笑,道:“你们一直不出来,为的就是想,等着看我是不是还有两手?”

    上官雪儿嫣然道:“我们本来都以为你这次绝不会再有什么法子对付老狐狸了,想不到你居然还留着最后一着。”

    老板娘吃吃的笑道:“你这最后一着,实在妙极了。”

    上官雪儿道:“这笼子本是他用来对付你的,他自己只怕做梦也想不到,反而被你关在笼子里了。”

    陆小凤也笑了,道:“这一着就叫做请君入瓮。”

    老板娘看着他,眼波如水,道:“这么绝的法子,真亏你怎么想得出来的。”

    陆小凤悠然道:“我本来就是个天才。”

    上官雪儿道:“难道你还没进来之前已经算准了他要从那条路出去,所以就先把那条路封死了?”

    陆小凤不开口。

    老板娘也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用的究竟是什么法子?”

    陆小凤忽然摇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

    上官雪儿道:“为什么?”

    陆小凤笑了笑,道:“每个人都要替自己留两手绝招的,尤其在你们这些女人面前,更千万不可泄露。”

    他笑得也有点像是只狐狸了。忽然接着道:“我的绝招若是被你们全学会了,我以后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等到没有人时候,花满楼也忍不住问陆小凤道:“你用的究竟是什么法子?为什么不肯告诉她们?”

    陆小凤的回答很妙:“因为我也不知道。”

    花满楼愕然道:“你也不知那出路是怎么会突然被封死的?”

    陆小凤道:“不知道。”

    花满楼怔住。

    陆小凤道:“也许那只不过因为机关突然失灵了。也许是因为有只老鼠无意间闯进去,将机簧卡死……”

    他目中带着沉思之色,叹息着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呢?谁也不知道,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花满楼道:“只有天知道?”

    陆小凤点点头,道:“你知不知道做坏事的人,为什么总会在最后关头功败垂成?”

    花满楼道:“不知道。”

    陆小凤道:“因为老天早巳为他们准备好最后一着,在那里等着他们了。所以无论他们的计划多么巧妙,也一样没有用的。”

    花满楼道:“若以这最后一着也不是你使出来的而是天意。”

    陆小凤道:“不错。”

    花满楼忽然笑了。

    陆小凤道:“你笑什么?你不信?”

    花满楼笑道:“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会相信?”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为什么我说真话的时候,别人反而总不肯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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