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第3/3页)
一日地捋我的辫子,那就不知道要犯多少错误。可惜啊,可惜,我的好对立面啊,他再也不能跟我斗争了。我是多么希望他还活着,还站在我的面前,还鸡蛋里面挑骨头找我的茬子。可是,再也不可能了。我真是对不起他,一个军事主官,有这么一个政委,那真是托马克思的福,给了我一个张克思。往后,就是再让我当个师长军长,恐怕也很难有这样的好政委跟我搭档了。没有一个好政委,军长师长好难当啊……”
梁必达说不下去了,陈墨涵知道他是在抹眼泪——落到这步境界,梁必达的伤感是真实的。
陈墨涵说:“那时候,我在舒霍埠那边就听说了,说你们内部很复杂,有什么江淮派凹凸派之分,没想到你这个凹凸派和张普景那个江淮派最后竟是这样紧密。”
梁必达说:“什么这派那派?都是革命派。说这派那派,都是江古碑他们自己造的。那时候除了李文彬,所谓的江淮派就是张普景、江古碑和窦玉泉三个人,往下数朱疆也是,但朱疆最终成了我的人,是个坚决的梁大牙派,他带兵我信得过。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你还没问我最看不起的是谁,我跟你讲,那时候我就看不起江古碑,这个人是个坏人,比李文彬坏多了,是小爬虫。李文彬要不是被俘,不一定有江古碑坏。我跟你讲,现在我有个很重要的体会,好人就是好人,放到哪里他都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放到哪里他都是坏人。江古碑参加八路,有很大的偶然性,他就是参加了国民党,他还是个坏人。参加什么组织可以选择,选择的过程中也有偶然性,但是要当好人和坏人就不是偶然的了。你陈墨涵原来是打算投八路的,我是打算投刘汉英的,阴差阳错,咱俩调了个个,可是殊途同归,我们还是走到一起来了。可是跟江古碑这样的人就不行了,说起来是同志,一个战壕,一个锅里吃饭,可他还是敌人,他妈的连张普景他都整,还想置老子于死地。早知今日,当初完全应该把李文彬的下场转移到他头上去。”
陈墨涵愕然:“说来说去,主动权还是在你手里啊?”
梁必达半天没吭气,突然一阵大笑:“那我就是贪天之功为已有了,我哪有那么深的心计啊?我还是习惯这个。叭,送他上西天。”
灯光下,陈墨涵看见梁必达伸出右手,食指做枪管状,中指抠了几下,脸上呈现出很快活的样子。梁必达又说:“搞掉李文彬,是凹凸山国共之间的又一次合作,本部是窦玉泉,贵军是文泽远,窦玉泉主动要求由他处理这件事,同贵军的文泽远联合牵头办的。详细情况我没有过问,反正我知道把李文彬干掉了,还是贵军的高女士下的手。我那时候天天都在琢磨小日本,哪里还能管得了那么多?”
从那个夜晚开始,每天劳动回来,两个人自己动手,弄点可口的饭菜,偶尔还来点小酒。高兴或不高兴的时候,陈墨涵都喊梁大牙,陈墨涵没有绰号,梁必达就干脆叫他白匪。如此,倒也不见恶意,把不是日子的日子过得还算过得去,当真有些身在山野乐不思蜀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