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第2/3页)
熊善站起身,任凭雨水冲刷去自己身上的血污,然后重新穿上蓑衣。
“小兄弟,我欠你一个人情,没有你的出手,我得因此耽搁很长时间,事态可能也因此,变得更坏。”
“你努力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就当还我的人情了。”
“小小年纪,竟有这般格局。”
“你先前是进去过了?”
“嗯,进去过了,桃花村在湖下,村后有个水下潭,应是原饮马湖的湖心,自那里可以进入那座水葬深处。
那里头……人很多。
我倒是成功混进去了,几乎就要见到那位将军,但在最后一步时,被察觉到了身份,里头死倒太多,尸气太重,我受了伤,导致体内尸毒压制不住,差点就交代在里头了。
好在,里面的情况也算摸了个七七八八,只等我的人到齐,以及另外三家的人过来,再下去一次,就能把那位将军重新封印回去了。”
“另外三家。指的是谢、汪、卜么?”
“要不然呢?”
“汪家人已经折了。”
“梨花告诉我了,但那并不算,这尊将军虽已腐朽破败不堪,早不复当年之勇,但也不是随便派家里小猫小狗就能应付的。
得让这三家,派出真正的核心族人过来。
我需要他们,来为我打掩护,为我创造机会。”
李追远:“我觉得,你可能想得太简单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听说过老天门四家的故事,但我对故事的真实性,保持怀疑。”
“就算有些贴金粉饰,但也不至于太过离谱。”
“说不定就很离谱。明清之际,本该是赶尸人的黄金时期,几次大规模的移民潮,造就了大量的运尸需求,可即使在这种环境下,牛刀解却依旧没能复起,那会是什么原因?”
“你在怀疑那三家一直在打压牛刀解?但就算同为老天门四家,派系之间有斗争倾轧,不也是正常么?”
“或许,比这个更严重。”
“难不成,他们真敢冒大不韪?就不怕天道长眼?”
“天道只注重结果,其余的,它似乎不在乎。”
“还是得把人往好的方向上多想一想,我相信,在这种事情上,那三家不会犯糊涂的。”
李追远点点头:“所以,你是打算让那三家,以送死的方式,来帮你引开水葬里的‘人’么?”
“什么叫送死?太难听了。这叫,为正道牺牲,呵呵。”
熊善的笑声里,流露出了狰狞。
他是想装一下的,但被少年主动点破了,那就索性不装了。
主要是,一个从草莽中崛起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人,可以正直,但绝不会真的傻憨,否则对那些已经溺死在江水下的人,实在是太不公平。
“那位牛刀解,你见到了么?”
“水上水下,我都探查过了,未曾见到。不过,的确是发现了一些人为痕迹,是有人故意要破开封印,放那将军出来,至少,让那将军的力量,可以溢散到外头。”
李追远默然,他听出来了,熊善的目的是来重新封印将军,那么自己,未来的安排应该是解决那位牛刀解。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前方湖水里,冒出了诡异的一长串气泡,起先只是一处,随后又出现了好几处。
“他们又出来了,距离有点近,梨花。”
“哎。”
妇人应了一声,再次将孩子尿布扯出,布帆设桌摆镜烧纸。
李追远这次没动作,伸手从妇人手里接过烧去一半的纸钱,润生和谭文彬也各自有一张。
很快,斜侧几十米处,有一支队伍自水下走出。
所有人都低下头,包括熊善。
那支队伍刚出来,另一侧又有第二支队伍出现,紧接着是第三支,第四支……
总共八支队伍。
每支队伍都特意来到众人这边的“阴阳路客栈”,绕行一圈,然后在铃铛声中离开。
李追远这次没再企图去窥觑“它”,但哪怕只是低着头,眼角余光所见的地面处,也能看见他们的脚。
都是一前一后两个人,二人夹着竹竿在行走,中间有一个人,脚不沾地。
等他们离开后,众人纷纷抬起头。
熊善说道:“他们回来时,人就不止这些了,总会接到一些人上路。”
李追远:“这是将军的巡逻队么?”
“很不错的比方,很形象。
每一队赶尸人队伍里,都有一位双脚不沾地的,他代表着将军的眼睛,对他的任何窥觑,都会引得不好的后果。
梨花说,你看过?”
“好奇心驱使。”
“如何做到的,能教教我么?”
“我愿意教,但不太好学。”
“没关系,你问了我这么多关于下面的事,我相信,你是想下去看看的,对吧?”
“是的,没错。”
“我可以带你下去,好好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
“谢谢。”
“那你知道,我是通过什么方式下去的么?”
李追远:“难道是当先前出来的赶尸人队伍回来时……”
“没错,我混进去抬竹竿了。”
……
接下来,就是等待时间。
熊善一边调理自己身上的伤,一边逗弄放在自己膝上的儿子。
润生支起了两顶帐篷避雨,一方一个。
李追远安静地吃着饼干,少年心里很清楚,自己是帮熊善镇压了尸毒,双方之间的氛围也很友好,但彼此之间,还是有一条线存在。
熊善可以把那三家人当作“祭品”来牺牲,那他同样也能在需要时牺牲自己。
不过,这没什么好不满的,反而是这种彼此明晰对方界限的相处模式,让双方都很舒适。
没人是傻子,都有分寸感,那就不用担心对方的行为动作会莫名其妙地变形。
雨停了,但原本是昏暗的天色,彻底黑了下去。
熊善抱着自己儿子,主动走了过来,对李追远问道:“你喜欢孩子么?”
李追远摇摇头。
“我很喜欢我儿子。”
“看出来了。”
“正因为我小时候吃过太多苦,所以我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嗯。”
李追远无意去与对方辩驳所谓的“育儿经”,虽然他们这种望子成龙方式,怕是连极端派都会觉得太过极端了。
“这就是当父母的心态啊。”
李追远拿出一包饼干递给他:“要不要尝尝这个?”
“不用,我吃不惯这个。”
“哦。”李追远没强求,他只是为了打断对方原本可能会继续的话头。
“小兄弟,江湖上的事,你知道多少?”
“知道的不多。”
“你虽然年纪还小,等真的要点灯游历江湖,最起码也得等你成年后,可一些事情,多少还是提前知道一点的。
你看眼前这片湖泊,现在是这个样子,可等你点了灯后,再看它,就是另一幅模样了。
那时候,就算你不想走,江水也会推着你往前走,根本就由不得你。”
“我听家里长辈说过,可以再点一次灯,要么归隐要么找个码头插坐。”
“那就是认输了。”
“你不会认输么?”
熊善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儿子:“其实,我已经累了,但我想为了他,再多争取一点。”
“理解。”
“我知道我这种心态不对,赌桌上赢红了眼的人,最终结局往往是输掉一切。”
“就不能想象,自己是最终赢的那个么?”
“呵呵。”熊善干笑了两声,“江湖太大了,野路子出身的,让我也感到佩服的,我也见过。
更别提还有那些从家族门派里出来的,他们的那些手段术法,有些甚至是我都无法理解的。
而在他们之上,还有真正顶级的门庭。
在江湖上,他们被称呼为龙王家。
这种家族,历史上出过太多最终胜者,底蕴更是深厚得可怕。
他们的家族子弟,点灯出来,不叫行走江湖,不叫游历不叫闯荡,他们把它称之为——走江。
听听,这得是多大的口气,偏偏人家,还真就有这样的底气。”
李追远安静地听着,他在思索熊善为什么要与自己说这些。
思来想去,得出的结论是,对方似乎真没针对自己的意思,好像纯粹是在有感而发?
熊善:“你说,与这些走江的人争,我能赢么?”
李追远:“事在人为,就算是龙王家,最早不也是从草莽里走出来的么?”
“小兄弟,你当然可以有这种心气儿,但我不行。”熊善伸出手指,轻轻捏了捏自己儿子的脸,“要不是今天见了你,我怕也没有这番感慨。”
“嗯?”
“小小年纪,阵法使得出神入化,你知道么,这很吓人的。”
“这不至于。”
“这很至于,因为我不信你就只会阵法,别的不会。”
“还好吧。”
“也就幸亏你没点灯,我知道我最终不用和你竞争,但我清楚,在江湖的某个角落里,肯定有着像你一样优秀的年轻人,他点过灯了。
一想到我最后还得与这样的人,去搏杀拼命,争夺那最后的一席。
我会害怕。”
李追远:“你再继续说下去,不怕影响自己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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