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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回 (第1/3页)
曹雪芹原以为这件事应该曹頫去办,才合道理,不想又落到他头上。而且曹頫自己去办,不论得何结果,都有可办;如是他去陈告而出了意外,曹頫先就错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此大事,何能委诸少不更事的子弟?光是这一款过失,便百口莫辩。转念到此,顿生怯意,“四叔,”他嗫嚅着说:“我怕办不了这桩差事。”
曹頫不作声,显然也在考虑,让曹雪芹去说,是否合适。但曹震的想法不同,他觉得圣母老太太如真的会因为遽而大贵,以致精神失常,那么谁去说都一样。倘或有幸面的希望,这个希望只有曹雪芹才能达成。因此,他鼓励地说:“雪芹,你别胆怯,你肚子里的花样多,想个什么法子,譬如打个譬仿,讲一段掌故,慢慢儿引到正题上去,就不会惊着老太太了。”
曹雪芹无奈,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圣母老太太为曹雪芹预备了茶,还有她从热河带来,预备在旅途中消闲的零食---一个瓷坛子,下置石灰,灰上铺纸,纸上是一包包的“干点心”与瓜子、香榧、小胡桃之类;打开纸包,摆满了桌子。“曹少爷,你到我这里来,就想到自己家里一样,不要跟我客气。”
曹雪芹为了圆满交差,已下决心要跟她泡了,因而乘机答说:“老太太既然这么说,就别叫我曹少爷了,叫我名字好了。”
“你小的时候,家里人叫你什么?”
“叫我芹官。”
“好!我也叫你芹官。”圣母老太太问:“芹官,你属啥?”
“老太太是问我生肖?”他问:“我肖羊。”
“今年也是羊年,那就是二十五岁。”
“是。”
记下来便问曹雪芹的家世,谈到平郡王的太福晋,听说是他的姑母,圣母老太太便既问说:“是不是老织造的大小姐?”
“是。”曹雪芹知道,“老织造”是指他祖父曹寅。
“这样说,我是见过的。”圣母老太太眼中顿时闪出一种故人久别重逢的喜悦。
曹雪芹却有些疑惑,“老太太是在哪里见过。”他问。
“自然是在你们织造衙门。”
圣母老太太说:她八岁随父进京,由运河北上。当时曹寅由杭州“解送龙衣”进京,他们这批杭户,一共是四家人家,跟着曹寅一起走;路过江宁,曹寅因为有事,勾留了三天。她的母亲有个表妹,在曹家“做针线”,她随着母亲去探亲,在后花园一座石舫中,见到一个比她大不了三四岁的小姑娘,说是曹家“大小姐”。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大小姐”鼻梁正中有一粒小小的朱砂痣。
细想了一会,曹雪芹恍然大悟,“老太太,你记错了。”他说:“是在扬州,不是在江宁。”
圣母老太太诧异,“扬州也有织造衙门?”她问。
“不是织造衙门。先祖那时兼着巡盐御史,衙门在扬州。”曹雪芹指出证据,“不错,扬州盐院的后花园很大,有湖;湖中有一座石舫。”
“你说的有凭有据,那就一定是在扬州了。”圣母老太太又说:“我还记得我表姨妈说:这个小姑娘将来了不得了!看相的说她有那棵朱砂痣,将来大富大贵。果然嫁到王府,真是好福气。”
“要说好福气,”曹雪芹以话引话,“天下哪里还有比老太太福气更好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生母老太太已连连摇手,做出大不以为然的神情,“我们绍兴人有句话:‘三斗三升的命,多吃一合要送命。’我想过多少遍了,我好比‘狸猫换太子’的李娘娘,做皇帝的儿子,不是我的。”她神色豁达的说:“我也不敢出头来认,一认,性命就不保了。”
曹雪芹惊异莫名,不到圣母老太太竟是这样的一种想法;但她想象中有一个宋真宗的刘后在,这个误会很严重,非为他化解不可。“老太太,你完全错了。那时候的仁宗皇帝自己不能做主,上朝都有刘皇后在一起,所以李娘娘不敢说破,仁宗皇帝也不知道他另外还有个生身之母。当今皇上就不同了,上面那位太后病在床上,凡事皇上做主,而且皇上也知道他是老太太亲生的。”
“知道是早知道了,不过他也不敢认。”圣母老太太说:“面子唉!”
能够顾虑皇帝不敢公然相认是为了“面子”,事情就好办了。圣母老太太通情达理,自己曾顾虑她会神经失常,显然是错了。不过以前却曾有此迹象,还是不能不妨,所以他的措辞仍旧非常慎重。““皇帝还不光光是顾他自己的面子,还要顾到皇上的面子。”圣母老太太不断地摇头,“这件是我想过不晓得多少遍了,一个字:难!”
“皇上”是指世宗。当今皇帝的身世之谜,果真大白于天下,势必暴露先帝的失德。这比仅仅从当今皇帝的面子上去着眼,想法又要深得多,足见她所说的,不知已想过多少遍,却是真话。转念到此,曹雪芹好奇心起,便既问道:“既然如此,老太太总还从好的地方去想过吧?”
“怎么从好的地方去想?”
“譬如说,皇上会照应老太太的娘家人,就像宋朝仁宗皇帝,找到李宸妃的弟弟,也就是他的舅舅,给他官做那样。”
“我父母就生我一个。听说我家姓李的人,在绍兴倒是很多,不过我连名字都不晓得;而且,我不想皇帝来认我,哪里有谈得到这上头。”
“是。”曹雪芹忽有所悟,点点头说:“这原是该有皇上自己来施恩的。”
“他也有他的难处。既然他不敢认我,就只好一切都装不知道了。”
“皇上不是不敢认,是老太太所说的,为了面子,一时还不便来认,不过,”曹雪芹很谨慎的说:“要有一个又能认老太太是生身之母,又能顾全面子的法子想出来,那就好了。”
“哪里有这样好的法子?”
“说不定会有。”
“哪,你倒说说看!照你看,是怎么个法子?”
“这个法子要慢慢去想,或许还要看机会。不过,我在想,既要顾实际,又要顾表面,说不定要请老太太受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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