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趣类 (第3/3页)
公于惠山卒然相遇,司寇曰:“公何以入山?”相国曰:“君能见我耶?”从者皆窃笑。
汪容甫辱商人稚存太史、容甫明经,同肄业扬州书院。一日,偕至院门外,各跨一石狻猊,谈徐氏《读礼通考》得失。忽一商人冠服贵倨,肩舆访山长。甫投刺,适院中某生趋出,足恭揖商人,述连日趋谒状,商人微颔不答。容甫愤甚,潜往拍商人项,大声曰:“汝识我乎?”商人逡巡曰:“不识。”“识向之趋揖者乎?”曰:“亦不识也。”曰:“我汪先生,趋揖者某先生,汝后识之乎?”曰:“识之矣。”曰:“汝识之,即速去,毋溷吾事。”商人大懊丧,登舆去。夫商人谒山长,某生之趋出足恭,自取辱也。于石狻猊上谈《读礼通考》者何与?讲学家闻之,必以容甫为诞率。然今日讲学家,一遇冠服贵倨之商人,吾甚憾其不诞率也。盖汪先生一,某先生者百也。
米汤大全世俗以相娱悦者为灌米汤,而欢场尤甚。甘泉李冰叔,尝戏为诗曰:“英雄末路拿稀饭,混沌初开灌米汤。”曾文正于克复金陵后,得人颂贺诗文,命书记统抄为一编,自题签曰“米汤大全”,可谓雅谑矣。
纪文达烟量河间纪文达公,酷嗜淡巴菰,顷刻不能离。其烟房最大,人呼为纪大烟袋。一日当直,正吸烟,忽闻召见,亟将烟袋插入靴筒中,趋入。奏对良久,火炽于袜,痛甚,不觉呜咽流涕。上惊问之,则对曰:“臣靴筒内走水。”盖北人谓失火为走水也。乃急挥之出。比至门外脱靴,则烟焰蓬勃,肌肤焦灼矣。先是公行路甚疾,南昌彭文勤相国戏呼为“神行太保”;比遭此厄,不良于行者累日,相国又嘲之为“李铁拐”云。
顾侠君酒量江左酒人,推顾侠君嗣立第一。居秀野园结社,家有酒器三,大者容三十斛,其两递杀,凡入社者各先尽三器,然后入座,因署其门曰:“酒客过门,延入与三雅,诘朝相见决雌雄,匪是者毋相溷。”酒徒望见,慑伏而去。亦有鼓勇者,三雅之后,无能为矣。在京师日,聚同时酒人,分曹较量,亦无敌手,一时方近雯觐、庄书田楷、缪湘泣沅、黎宁先致远,皆万人敌也。以予所见,励侍郎滋大宗万、李臬使宁人治运、陈太仆句山兆仑、涂侍郎石溪逢震、顾京兆息存汝修,亦颇论觞政,足称后劲;近人则素尚书尔讷、索侍郎琳,亦一时之雄。
孙文靖食量金匮孙文靖公尔准,字平叔,以翰林起家,历官至闽浙总督,赠太子太师,入祀名宦祠。公负经济才,任闽督,兴利除弊,浚木兰陂,溉田数万顷,平台湾张丙之乱,善政指不胜屈,闽人至今德之。公身肥大,健啖,食鸡子及馒头,可逾一百。尝阅兵至泉州府,太守崇君福,馈以馒首、卷蒸百,一品锅内双鸡双鸭,公尽食之,告人曰:“我阅兵两省,惟至泉州乃得一饱耳。”幼年身肥,夏日苦热,以大缸满贮井水,身浸其中,仅露口鼻以为乐。十八岁时,自尊人广西巡抚署中归,道钱塘江,正遇秋汛,大喜,欲观潮,放舟江心以俟。比潮至,闻万马奔腾声,急出至首视之,舟子谏不听,立未定已为潮头卷入江中,仓卒之间但觉浪压肩背而过,有千万斤之重,三四翻腾遂掀于江中,若有人舁之起者,一无所苦。公自言素来短视,受此大惊,卒未识潮为何状,殊可笑也。公生平以扶植善类自任。巡抚安徽时,安化陶文毅公为方伯,文毅陛见,论某官不法事,声色俱厉,须髯翕张。宣宗疑之,密谕公履任后,察其为人。公密疏保举,奉朱批曰:“卿不可为其所愚。”又具疏力荐其贤,文毅公遂获大用,荐督两江,为时名臣,公之力也。官闽臬时,漳浦黄忠端公石斋先生墓旁地,为豪家所占,子孙力弱,屡争不胜,一夕,天大雷雨,遍山上下皆坟起,成黄山字,无虑数千万,豪大惊,叩首还之。公有诗,纪其事于《泰云堂诗集》中。督闽后,遂以忠端公之理学忠义,奏请崇祀文庙两庑,得谕旨焉。
南州逸事玉峰徐大司寇乾学,善饮啖,每早入朝,食实心馒首五十、黄雀五十、鸡子五十、酒十壶,可以竟日不饥。同朝京江张相国玉书,古貌清癯,每一朝,止食山药两片、清水一杯,亦竟日不饥。二公之不类如此。徐公解组后,常寓苏州雅园顾氏,凡人有一面者,终身不忘;无材艺者,不入门下;有执贽者,先缮帙以进,公十行俱下,顷刻终篇;其有不善处,则折角志之,其人进见,公面命指示,一字不爽。故凡人有奇材者,必有异相也。
刘文恪之饮费刘文恪公权之酒户极洪,官京朝时,非前门涌金楼之酒不饮。罢相南归,门人史望之尚书致俨,核公饮数于楼肆,据公邸第自取者,五十年中不止二十馀万钱,宴会馈遗不计也。
曹文恪食量清中叶大臣善啖者,首推曹文恪公,次则达香圃椿。人言文恪肚皮宽松,折一二叠,以带束之,饱则以次放折。每赐食肉,王公大臣,人携一羊乌叉,皆以遗文恪,轿仓为之满。文恪坐轿中,取置扶手上,以刀片而食之。至家,轿仓中之肉已尽矣,故其奏中有“微臣善于吃肉”之句,道其实也。香圃家甚贫,每餐或不能肉食。惟买牛肉四五斤,以供一饱,肉亦不必甚烂,略煮之而已。人极儒雅,惟食时见肉至,则喉中有声,如猫之见鼠者,又加厉焉,与同食者,皆不敢下箸。都城风俗,亲戚寿日,必以烧鸭、烧豚相馈遗,宗伯每生日,馈者多,是日但取烧鸭,切为方块,置簸箕中,宴坐以手攫啖,为之一快。伤寒病起,上问尚能食肉否,对曰:“能食。”故时赐食肉,乃竟以此反其病而终。
赌饭乾隆时吴白华侍郎,素善饭。有宗室某将军,亦与齐名。一日,谓将军曰:“夙仰将军之腹,量可兼人,若某者虽无经笥之便便,至于饭来开口,略有微长。但不知卢后王前,孰为优劣,意欲与君一决胜负,何如?”将军笑而许之。侍郎命左右持筹侍侧,每啖一碗,则授一筹,饭罢数之,将军共得三十二筹,侍郎只二十四筹尔。侍郎不服,约与明日再赌,将军笑曰:“败军之将,尚敢再战乎?”明日复至,比设食,只有饭而无肴,谓将军曰:“此亦所谓白饭也。昨以肉食为鄙,故聊逊一筹,今与君白战,若再不胜,愿拜麾下。”于是复计筹而食,将军食至二十碗而止,侍郎竟得三十六碗。盖侍郎先以食肉而易饱,将军以无肴而不能下咽也。
王于一之讠夸妓江西王于一,博学而文,才名卓著。尝宿妓于塔山之息柯亭。禾中朱锡鬯,晓过于一,时于一尚未起,锡鬯隔幔坐待之。于一不知也,向妓夸生平贵介任侠,且曰:“吾虽老,犹将金屋藏汝矣。”锡鬯然大笑,于一惊起惭责,几成大隙。次日,有举此事以问毛西河:“于一当时该作何语者?”西河诵张鹤门《醉公子词》应之云:“佯醉许佳人,千金赎汝身。”一座大笑。
张映玑之雅谑浙江转运张映玑,山东人。性宽和,善滑稽。一日出署,有妇人拦舆投呈,阅之,则告其夫之宠妾灭妻也。张作杭语从容对曰:“阿奶,我系盐务官,并非地方有司,但管人家吃盐事,不管人家吃醋事也。”笑而遣之,可谓雅谑矣。
张文和谦抑张文和公晚年,颇以谦抑自晦,每遇启事者至,动云“好,好”。一日,有阁中胥吏请假,公问何事,曰:“适闻父讣信。”公习为常,亦云“好,好。”舍人等皆掩袂笑,而公未觉也。
漕督谐诗云梦许秋岩尚书兆椿,美须髯,工诗善书,尤精于吏牍,下笔千言,无不迎刃而解,盖非独以吟咏见长也。官漕督时,道出长沙。善化令某,已升武冈州牧,置备仪仗,于官衔牌误书“漕”作“糟”。尚书作一诗嘲之云:“平生不作醉乡侯,况复星驰速置邮。岂有尚书兼曲部,漫劳明府续糟邱。读书字要分鱼豕,过客风原异马牛。闻说头衔已升转,武冈可是五缸州?”风流蕴藉,想某令读之,亦当绝倒。
曹学士之扮神当涂曹学士洛,为诸生时,放诞风流,不拘小节,博场酒肆,时寓迹焉。邑中春秋赛社,例以一人扮为神,金朱涂面,舆行通衢。妇女倾城出观,略无隐蔽。曹心艳之,遂任是役,妖姬艳女、贵妇名姝,任其评视,且预嘱舆夫,于钗光钿影中,故迟迟我行。既而学博知之,欲申之于学使褫其衿,适捷乡试报至,乃止。
诸襄七之古拙诸襄七先生锦,学问淹贯,而性古拙。尝典试福建,巡抚馈正副考官瓜各五十,而先生之瓜少送一枚。先生大怒,请巡抚面问之,巡抚曰:“此系误数,即当再送。”先生益大怒曰:“我岂为一瓜争乎!腊肉不至而孔子行,醴酒不设而穆生去。瓜虽微,亦可见礼意之衰也。”一时传为笑谈。
王司农畏喜子王司农茂京,性畏喜子,每见必惊惧失色。西田相国其叔也,一日,令舆夫密置数枚于肩舆中,嘱勿使知之。明日,司农升舆,忽见喜子,惶惧仆地,将责舆夫,从者具以实告,然司农之愤犹未释也,计思有以报之。越日,命工修足,呼僮聚其皮,将酒醋蔗糖共贮于瓶,以遗相国。明旦遇于朝,谓司农曰:“昨日见惠之品,大嚼之而无味,究系何物耶?”司农莞尔答曰:“老叔以喜子见吓,小侄不得不以老脚皮奉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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