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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个四年的秘密 (第1/3页)
幕府山高一百多米,却是附近海拔最高的,乔木与灌木交错生长,并且大都是不落叶的松柏,所以终年葱葱郁郁。
山腰处有一块平地,我家的房子就坐落在这里。作为一个活力四射的青少年,我实在寂寞难耐,于是偷偷地跑到山脚下的居民区与那里的孩子疯玩。之所以说“偷偷”,是因为我妈并不允许我这样做,她担心我被带坏,担心我被骗,担心我被绑架。
我妈是一个疑心很重的女人。我只能在心里这样嘀咕,因为当时的我认为“女人”是一个贬义词,只有吵架时才会用到诸如“你这样的女人”的句式。我更希望我妈走另一个极端,去担心我带坏别人,担心我骗别人,担心我绑架别人,起码这样不至于低估我的智商。
山脚下兆宁镇的房子大都是青砖黑瓦的平房,院子里有粗壮的槐树和古老的水井,与我家的那幢别墅相比,我更喜欢这些温馨朴实的老建筑。有一次我去章鱼家玩,他们一家人正在院子里吃晚饭,用的是桑木小方桌和小小的爬爬凳,猫和狗仰着脑袋流着口水,其谄媚样儿让人看了不禁发笑。这样的场景在我家根本不可能出现,我家的餐桌像会议桌一样又长又宽,家里平时只有我一个人吃饭,十分冷清。有时我希望保姆陈姨一起坐过来,但她坚持在厨房里吃,因为我妈要求她这样做。
章鱼是我的同学,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他大名张余,据说是希望张家年年有余。不过这个吉利的名字给他带来了诸多麻烦,由于他学习很差,历届班主任总结班级统考成绩时都会语重心长地说:“张余啊张余,你各科成绩都只有三四十分,班级平均分一下子被你拖了下去,你还真是多余的啊!”
可怜的章鱼坐在角落里的“黄金宝座”上,望着试卷上可怜巴巴的分数,羞愧得泪流满面。班主任顿时被这一幕感动了,不再继续追究章鱼的过错。对于老师这一仁慈行为,我只能说他老人家太傻太天真了。下课铃声响了,班主任走出教室,章鱼同学立即从悲伤的阴霾中解脱出来,与别人嬉戏打闹起来。作为好同学、好朋友兼好兄弟,我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他如此堕落下去,所以我隔三差五地带着游戏机去他家帮他补习功课。
时代在发展,科学在进步,游戏机由掌机变成小霸王,又从小霸王变成PLAYSTATION。
章鱼一如既往地拖着后腿,每次划分班级时新任班主任看到他的名字都不禁忧郁起来。我的学习成绩也每况愈下,如今只能在中等线上徘徊着挣扎着。对此,我不想做过多的评论,只能说章鱼的弱智光环实在是无可匹敌。
初三那年,爸爸在市中心又得到一套房子,之所以说“得到”,是因为我不确定这套房子是否是买来的。然而我这次没有听从妈妈的安排,执意不肯搬过去,继续赖在幕府山上的小别墅里。
“我舍不得离开我的同学。”我这样对她解释道。
尽管我妈不大喜欢我的那些同学,但是我的这份念旧之情着实感动了她,她不再勉强我。然而在章鱼听说我力拒市区花花世界的诱惑,留下来与他继续“奋斗”的时候,他并没有感激涕零而是撇了撇嘴,鄙夷地说:“得了吧安泽义,你当我傻啊!”
我的心思被章鱼洞悉,不是因为他明察秋毫,而是因为我的心思太明显了。除了我自己和章鱼知道,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我的这个秘密,仔细算一算,在不知不觉中这个秘密已经存在四年了。兆宁镇只有两条主街道,东西与南北方向交叉成一个十字。尽管镇子的面积不大,但超市学校公园应有尽有,全市唯一的一所国家级重点高中也在这里。章鱼家的宅地正处在这十字路口,相当于上海的陆家嘴,南京的新街口。他家主要是平房加院子的格局,还有一个木结构的阁楼,那楼梯踩上去嘎吱作响。每次玩累了,我和章鱼就打开阁楼的窗户,往大街上张望。孩子的心思多有趣啊,当时我们总以为自己是在偷窥,神神秘秘的,其实压根儿没有人乐意答理我们。
正是在那阁楼上,我第一次看见了简洁,她穿着白色的T恤和粉红色的齐膝裙,马尾辫在脑袋后面晃啊晃的,那么可爱。
那一年我十三岁,正读初中二年级。作为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出生的时代青少年,我连情窦都没开,真是情何以堪啊!当简洁的身影渐渐远去,我顿时失去了纯情小子应有的矜持,立马丢下聒噪的章鱼,屁颠屁颠地跑去盯梢。
她家住在一条巷子里,青石板,黑瓦当,每家每户的门口都有一个粗陋的积雨石钵。在我看来,这些都是极其美好的存在,至少比幕府山上那幢冷清的别墅要好得多,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爱屋及乌吧。她提着一个精致的编织袋,袋口露出书本的边角,大概是刚从同学家做完功课回来。她哼唱着不知名的歌,声音很好听,一只小狗崽大老远地就狂吠着扑了过来,在她脚边绕来绕去。
它敏锐地发现了我,并且停住脚步观望,我立刻躲了起来。
当我再次探头往那条巷子里看时,她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了——首次盯梢大计被那只小狗崽破坏掉了!
在两性知识这方面,章鱼比我了解得稍稍多一些,但仅仅停留在肉体层面。而在情感层面上,我从未奢望他比我懂得更多,当我悻悻地回到他家时,他已经在继续玩游戏了。
“你认识她啊?”章鱼问道。
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认识吗?”
“我当然认识,街上蛋糕店老板第二个老婆带来的女儿,去年刚到这里,也在我们学校上学。你以前没有见过她吗?”
我摇头说没有,我的生活圈很小。我对与己无关的人和事都漠不关心,更别提一个空降本镇的陌生女孩了。我坐下来和章鱼玩了几盘实况足球,觉得索然无味,但那女孩的身影老是在我眼前晃悠,于是我旁敲侧击地问道:“那女孩叫什么啊?”
“简洁,简单的简,”章鱼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思索了片刻后又不耐烦地说,“洁嘛,就是简洁的洁。”
这就是我最亲密的兄弟章鱼,一个不会用“洁”字组词造句的笨蛋。然而,我仍然很喜欢他,因为我不需要一个太聪明的朋友。兆宁初中有很多从外镇转学过来的学生,按照本市政策,高中优先录取本地学生,这正是他们转学的意义。不过这也有好处,既为兆宁初中“创收”,又给这贫瘠的校园增添了不少亮色,毕竟能转来这里的女孩都来自市区的上层家庭,擅长化妆打扮。女孩的美貌大都来源于此,正如食物的美味其实大都来源于调味品,章鱼很喜欢她们,我亦是如此。
在我初中的那三年里,学校一直试图扩建,学长们使用过的平房教室却一直没有拆除,我和章鱼曾经溜进去参观了一下。
那些破旧的课桌上刻着各种公式和箴言,尤其是“早”字触目惊心,我们不喜欢这些太文艺的东西。我们想探查绯闻,比如“小明喜欢小红”之类的白痴短语。令人失望的是,整间教室的课桌上只有一句“我以后要上大学泡美女”有点“内涵”,既有励志色彩又具生活气息。章鱼倒是在脏兮兮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那是一张装裱起来的大字报,标题是“学生日常行为守则”。前几条守则理所当然是与政治有关的,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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